“请进。”樊斯辰语气平平,笑意不减,好似两位来客并没有对他的房门拳打脚踢,只是轻轻敲了两下而已。
夏莞再次看到樊斯辰的脸,所有设想过的阴谋论和营救计划瞬间土崩瓦解。
之前语气不善的信息也曾让她怀疑是否自己太过看不清现实,两人本就隔山又隔海,都是她一厢情愿的自以为是罢了,说不定真的是吊桥效应或者是最现实的经济纠纷,让她懵懂地以为这就是所谓心动。
然而此刻,眼前的樊斯辰,头发有点长了,柔软的发丝被阳光渡了层金色边缘,显得有些不修边幅的凌乱。
酸涩密密麻麻地爬满心头,原来委屈,竟也这般痛彻心扉。
樊斯辰觉察到她的目光,于是捋了捋自己的翘起来的头发,然而后者还是倔强地弹了起来。
夏莞鬼使神差地,突然就着他的手摸到了他侧边的脸颊。
樊斯辰愣在原地,女孩子的手明明那么小,那么柔软,他却好似被千钧之力牢牢牵制,不敢越雷池一步。
他保持僵硬的姿势,缓缓低下身,夏莞踮起的脚尖也随之落下,她轻轻叹了口气。
樊斯辰的手从没这么冷过。
瞥见上面的蓝色腕带,她暂时压抑住万千情绪,还是先不要逼人太甚……
56探病
医生攥紧手心里的紫色腕带出了病房。
许志奕虽然满肚子的埋怨,但觉察此时氛围不对,隐约要往粉红泡泡的方向发展,于是也憋闷着出去,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医生被他追着站住,“大夫您好,我是1407号房的家属,请问他患什么病了?严重吗?”
医生摇摇头,表示涉及病人隐私,无可奉告。
许志奕就算好奇心爆棚也无计可施,但樊斯辰带的是蓝色腕带,应该没有大问题吧,他把自己丢进医院的长椅,心说樊斯辰你最好是来割的!
病房的隔音效果很好,许志奕伸长了脖子,恨不得多长出两只耳朵来,八卦之魂在疯狂燃烧,却什么也没听到。
一墙之隔,夏莞深吸口气,试图平复咚咚的心跳。
“什么时候去理理发吧。”
樊斯辰望着夏莞单薄的背影,在心底已经预设了许多可能遭到突击的问题,并且模拟了合情合理的答案。
但他没想到,夏莞开口的第一句居然会是这么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他喉结动了动,低声说道,“我,还是不了吧。”
话音刚落,夏莞突然转身,伸手拉开房门就要离开。
许志奕没想到夏莞出来的这么快,忙迎上来,“怎么了,夏莞?”
夏莞:“许志奕,我们走吧。”
许志奕下意识地偏过头,却正好对上樊斯辰的目光。
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温和笑意,取而代之的是冷硬与警惕,稍长的碎发下,炯炯双眸深邃得如同深不见底的幽潭,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原始本能,而这双眼睛正警告似地死盯着他。
哪里像久病初愈的,分明如同刚越狱的。
许志奕感觉要起鸡皮疙瘩,别过头当起了和事佬,“有什么话好好说,都是同学,别急眼哈。”
好像之前最急眼的不是他一样。
“别、别走!”樊斯辰沙哑的声音从身后追来,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嗓子好像吞了一千根针,好像这不是他主动说的话,而是身体本能发出的求救信号。
夏莞听到这声挽留便止住了脚步。
樊斯辰紧绷到极致的双臂,终是没有未经允许地放纵。
崩溃边缘的理智喊了无数遍“算了吧”,像在求取救赎地诵读经文。
然而……该怪他不够虔诚,还是动了凡心。
三人之间,死寂无声蔓延。
夏莞咬了咬下唇,猛地转过身,用力推了一把樊斯辰,“别走?你是哑巴还是结巴?就会这一句?我要是走了呢?欠你的债我一分钱也不还就跑了,然后呢?你还追债吗?”
“追!”樊斯辰深深埋着头,但低沉的嗓音充满了坚定,发抖的手试探地勾上夏莞的指尖,却又在即将触碰到的瞬间犹豫了。
但夏莞冷哼一声,反手紧握住了樊斯辰的手,她握得很用力,指甲泄愤一样嵌入掌心的软肉,但樊斯辰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神情安心得混无所觉。
“不是追债……”樊斯辰的声音很轻,像浮在空中的微尘。
夏莞的心猛地一颤,满心的怨愤恐惧悉数湮灭,只剩了一片微风抚过杨柳畔。
那是追什么?
我吗。
“算了。”夏莞看到樊斯辰被汗洇湿的病号服,叹了口气,再次无可奈何地宣布妥协。
每当她用了全部意志决定不再恋战,鸣金收兵,樊斯辰却总要无意识地诱敌深入,让她愤愤不平地举兵压境,但最后终不忍心,只得秋毫无犯地偃旗息鼓,憋屈得很。
烦人的狐狸精。
没有比我更好哄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