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忙抬头看向大人们,可惜他们已经停止了聊天,都看到了他这里的情况。
瞬间,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分不清是内疚还是对于承担后果的害怕。
阿姨们拿出纸巾,温柔地给他擦干净了手指和脸颊,还笑话他是“小花猫”。
男人摸摸他的头,不一会儿又买来了一个新的冰激凌——这回,是甜甜的草莓味。
后来,樊斯辰渐渐知道,每周一和周五,男人在裕和小学授课结束,下班回来后,就会带他去麦当劳买一支冰淇淋。
然后回家——那是世纪初最普通的老小区类型,挨家挨户的晾衣杆总是满的。中午很热的时候,可以打开风扇午睡,虽然有些吵,但是脸上吹着风,仰躺盯着扇叶一圈圈旋转,樊斯辰很快就能睡着。
他睡着又醒来,平平淡淡的日子在扇叶间溜走。
不知不觉,就到了大街上飘零落叶的季节,每一片褪色的落叶被踩上去时,都会发出脆生生的响声。
就是这个时候,樊斯辰发现自己的短袖短裤开始变小。
这天,原本是吃冰淇淋的日子,男人却带他来到了裕和小学一年(一)班。教室里闹哄哄的,好多和他一样的小孩在嬉笑玩耍。
樊斯辰有些嫌吵,他捂住耳朵,趴在自己的小桌子上。
“你会玩这个吗?”一个豁牙小孩突然丢过来一个彩色的玩意儿。
樊斯辰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躲,生怕被砸到。
从地上捡起来的时候他才看出,这是一个彩色的魔方。
他刚想掰一下,但不知为何,终是摇摇头,把魔方还了回去,小声说,“不会,我们都不会。”
“啊?不行!你肯定会!你必须会!快点拼!”小孩的脸突然变得狰狞扭曲起来,那原本天真的面容此刻仿佛被恶魔附身,变得可怖至极。四面八方好似都响起了鬼魅般凄厉的催促声,无情地催逼着他。
樊斯辰感觉自己像被强行塞了一颗定时炸弹,心脏狂跳不止,后背冷汗直流。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挤出一个字儿,“我……”
“我来!”一个稚嫩的童声如天籁般响起。
樊斯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小女孩自信满满地从自己手上拿走魔方,开始专心拼了起来。
周围可怖的声音被瞬间驱散。樊斯辰怔愣地看着眼前的小女孩,木讷的大脑好似突然闪过一道灵光,脱口而出道,“wan?”
“嗯?”小夏莞迅速地看了他一眼,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透着聪慧与灵动,然后继续埋头拧魔方,嘴里还念叨着,“philip你稍等,我马上就拼好了!”
樊斯辰拿来两个小板凳,和她一起坐下。
他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她一点点拼魔方,看她的手,看她的头发,不知不觉,就这样看了好久好久。
终于,两层都已经拼好,只剩下最后一层的一个调皮的红色色块,始终像捉迷藏似的,一会儿溜到蓝色面,一会儿躲到绿色面,就是不肯乖乖去它应该去的地方。
樊斯辰看到夏莞的小脸上露出有点丧气的模样,不禁攥攥小手,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开口,“要不……我来吧?”
“不用,夏莞给我!”一个头发也有点卷的小男孩臭屁地刮刮鼻子,不由分说地夺过了魔方,然后转过身去,偷偷地捣鼓起来。
樊斯辰努力思考,但大脑好似总隔着层迷蒙的水汽,雾里看花,抓不到关键点。
“他是谁呀?”樊斯辰小声问。
夏莞笑着回答他,“是许志奕呀!”
樊斯辰恍然大悟,刚想微笑一下,夏莞就撅起嘴,发现了许志奕的小动作,大声说,“许志奕!不许把贴纸撕下去重贴,这样拼的不算数!”
两个小朋友转眼开始抢起了魔方,还互不相让。樊斯辰坐在板凳上笑了起来。
就让这个魔方永远也拼不好吧。
清脆的放学铃响起,小朋友们陆续被家长接走。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落在了最后三个小朋友身上。
樊斯辰觉得就算今天没有冰淇淋,也很不错。
“我妈来接我了再见!”许志奕挥挥手,背上没拉好拉链的小书包蹦蹦跳跳离开了。
老师帮家长叫了夏莞的名字,夏莞也收拾好书包,走出班门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回头笑得十分明媚:
“再见,樊斯聿!”
刹那间,仿佛一道晴天霹雳,将樊斯辰的脑袋劈成两半。
那些沉寂于阳光下的记忆,带着阴暗腥臭的霉味,如潮水般百倍涌来。
樊斯辰惊恐至极,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撕心裂肺地破了音,“我不是樊斯聿!”
夏莞回头的时候,空洞的双眼不见眼眸,她好似一个脖子生锈的傀儡,机械地问,“啊?那樊斯聿呢?”
樊斯聿呢?他去哪儿了?你是谁?为什么你在这儿?凭什么是你在这儿?
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