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是想以念力托着小船前进,不料姬宴雪说她会划船,谢挚颇为意外,半信半疑地将桨交给她,姬宴雪果然会,甚至还划得很好,涛浪柔缓时便由着小船在江面上翩然自渡,偶尔才闲闲地执桨一撑。
“你还会划船呀?”
姬宴雪也算西荒人,谢挚以为她和自己一样不习水性。
“会啊,”姬宴雪将棹桨横于舟上,笑道:“很惊讶吗?”
“我原本当然也不会,是少年时下昆仑山,在五州游历时才学的。”
每个神族到了一定年龄都要下山去寻觅道侣,据说姬宴雪找了二十年也没能找到,谢挚当时听说了还曾腹诽过——
二十年!即便是要找一只八条腿的青蛙,恐怕也找到了,却没能找到生灵能够入这位神帝的眼,真不知道姬宴雪眼光这样挑剔,到底能看得上谁。
现在,她却是知道了——正是她自己。
现在姬宴雪既然提起来了,谢挚也颇感兴趣:“你当年下山游历,可有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事么?”
她小时候最大的梦想,也无非便是找一个心爱的人,然后遍游五州而已。
如今五州确乎已经踏遍,但是细究起来并称不上游玩,更多时候她总是背负着责任前进,谢挚想起来也颇觉遗憾。
不过也没关系,以后她还有很多的时间,和阿宴在一起完成少年时的心愿。
“有意思的事?”
姬宴雪蹙眉思索了片刻,“好像没多少,就算有,也大概记不清了。”毕竟,那已是数千年之前的事了。
她回忆道:“那时正音之战尚未爆发,中州与东夷之间还能正常通行,我在每州都各自待了四年,其实很少接触生灵,主要是观赏风光,五州各地,我都走遍了。”
“我在昆仑山上时太无聊,对外界怀着无数憧憬向往,只在书籍上读过五州的风土人情,却未亲眼见过,加之被我母皇拘束得太严,一下山便如鸟出笼一般收不住,在山下的世界流连忘返,至于道侣,其实根本没怎么找。”
姬宴雪面带回忆之色,又扬眉笑道:“若是被我母皇知道我这样不务正业,她一定要气坏了。”
但是她神色顽皮促狭,分明丝毫不惧,更不担忧。
“啊!”谢挚恍然大悟,又觉得合理,这完全就是姬宴雪能做出来的事,讶道:
“原来你根本没去找!我就说……你要是用心找的话,怎么可能找不到呢……”
别的暂且不论,以姬宴雪的容貌,在五州晃一圈,也必定有大把的男男女女哭着喊着要跟她走。
“这下好了,道侣没找到,还落下一个眼光挑剔的名声。”谢挚开玩笑。
姬宴雪也笑:“我的名声,原本就不怎样好,再差一些也没关系,我不在乎,只是惹得我母皇又恼怒又忧愁罢了。”
“现在想来,我当年寻道侣二十年独自而归,也未必没有存着要故意气她的心思……”
姬宴雪叹道:“我那时太年轻了,总是和母皇对着干,她不让我痛快,我也便不让她痛快,总是要针锋相对,两败俱伤才好。”
“你……后悔么?”
姬宴雪摇头道:“倒也不后悔,若是再来一遍,大概我还是会那么做的。”
傍晚已近,天边火云燃烧,满江红透,金粼粼波光也倒映在姬宴雪碧绿的眼眸里:
“我只是……稍微有些遗憾罢了。”
“我曾以为她不爱我,我想她不爱我,那么我也不要爱她,后来才发现,其实不是。”
“她很爱我,我也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怨恨她,或许更多的还是怨恨她,为什么不像别的母亲那样待我。”
等到她真正长大成熟,明白母皇藏在严厉后的期望与温情,已是母皇死去很久之后了。
谢挚悄悄靠过去,依偎在姬宴雪肩上,抚了抚她的手背,姬宴雪笑了,解开外袍脱下来盖在她身上,“怎么了?心疼了吗?”
“谁心疼你了……”
“我也不知道,大概谁是我妻子,谁心疼我。”
整个五州,也就只有谢挚会心疼她了,别人畏惧她还来不及。
她们住在船上,偶尔停舟上岸,这一趟来东夷,姬宴雪也见了不少新鲜玩意,她看见什么都兴致勃勃地想买给谢挚试试,弄得谢挚不得不三令五申,严词拒绝,表示自己不要,姬宴雪这才作罢。
姬宴雪偶尔也会捉条鱼来吃,她处理得非常干脆利落,会拿小刀将雪白的鱼肉切得如同花瓣,之后烤熟给谢挚吃,味道鲜美清甜。
谢挚不知道她还会做饭,姬宴雪则笑答,这也是她五州游历时学来的本领。
她不会做什么复杂精致的菜色,但是做这种简单的饭食还是会的,而且刀工很好,特别热爱摆盘,要求食物必须看起来好看,弄得谢挚哭笑不得。
行船时她们常常闲聊,话题天南海北,有时非常琐碎,姬宴雪答得仍旧耐心细致,也不厌烦。
“你当年游历时也没有变化容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