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仆从的修为都颇不错,若不是言灵神异,必定不能一瞬间将他们全部制服。
但也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她的言灵很久没用,他们随时都有可能清醒。
宋念瓷匆匆跃上车去,掀开帘子,低唤了一声“谢师妹?”,一面点起微光,照亮黑漆漆的车内,一面抱起躺在车厢中的年轻女子。
她素来沉稳持重,极少做这等莽撞而又不顾后果之事,今日却只是怎样想,便怎样做了。
一看面容,正是谢灼不错。
谢灼双眼紧闭,面上泪痕犹湿。
宋念瓷心中一跳,又唤了一声“师妹”,先是探她心脉,确定谢灼只是昏死过去之后,这才放下心来,从身边取出枚药丸与她服下,静待几息,谢灼果然悠悠醒转。
谢灼初初醒来,眼神尚且混沌,便见自己心心念念之人正抱着自己,满眼担忧地看着她,还以为自己犹在梦里。
“宋师姐……”
她唇边溢出苦笑,痴痴地抬手抚上宋念瓷面容,贪恋地凝望着,眼角划下泪来。
“真好,我已许久没有梦见你了……告诉我,我是被我母亲杀了么?”
宋念瓷见她如此,面孔憔悴,眼神惊惧,虽然修为大涨,但精神却似无时无刻处于受折磨的痛苦之中,又是疑惑,又是心疼,紧紧握住谢灼手掌,让她知道这并不是在梦里:
“谢师妹,我是真的,师姐是真的,不要怕。”
“告诉师姐,发生了什么?我看你没在红山书院的名单上,心中奇怪,于是便想着来看看你,却不料,见你被抬上了车里。”
感受到师姐手掌上的温度,谢灼这才渐渐醒过神来,明白自己并非身处梦中。
没想到师姐竟还没忘记她,担忧着她,愿意来看她,谢灼一下子极惊喜,想要抱住宋念瓷,又觉浑身无力——
母亲应当是怕她中途醒来逃走,特地命刀灵给她喂服了什么药物,叫她手脚发软,道宫滞涩,满身修为也施不出来,悲哀苦楚又涌上心头。
在母亲的眼里,她究竟算什么?
谢灼肩膀抖颤,将哭声压在喉间,几乎是在哀求:
“师姐,师姐,你带我走吧,带我走,不论去哪都可以……我娘……我娘要杀我……她……”
谢灼哭泣时的模样一如儿时,无助而又脆弱,宋念瓷恍然觉得又回到了过去。
“怎么回事?谢师妹,你说清楚些,谢家主,她如何要杀你……?”
“师姐,求你,不要问,不要问……”
谢灼却仿佛害怕,咬住下唇,不受控制地打起了寒战。
她捂住胸口,一个劲地流泪,只是求宋念瓷带她离开,她不要在这里,更不要回谢家。
“……好。”
宋念瓷默然片刻,低声答应。
从小到大,她都无法拒绝谢灼叫她师姐,更无法拒绝谢灼的眼泪。
宋念瓷抱起谢灼,许诺道:“师姐带你离开。”
言灵的效力还尚未解除,谢家的仆人们还仰倒在地,趁着夜色正浓,宋念瓷带着谢灼,全速掠回了红山书院。
刚到书院门口,立即有人焦急地迎上前来,“念瓷,真让人好等,你怎么才回来!最后这一车人,可就差你了!”
说着便要拉她到车辇边去,“快来快来!”
“……不,劳您等等,我有事要拜托您。”
这人是红山书院的教习,与宋念瓷很熟悉,听她这样说,顿了一顿,这才发现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女子。
“……此人是谁?”
“谢家红莲,谢灼。”
“谢灼?你怎与她……”
教习皱起眉,刚想问你们是如何认识,忽然想起许久之前,她们也是形影不离的一对师姐妹,心中不由得也是一叹。
“教习,我想让谢灼代替我登上狐族飞舟,可以么?”
宋念瓷低头看了一眼怀中人,“以谢灼的天资,最该去星星海的,难道不应该是她么?”
“只是谢家主不许她走,我不得已,才将她带来,让她用我的名额,从红山书院离开。”
教习一惊,没料到她竟然有此要求,压低声音警告道:“念瓷!别犯傻!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只有去星星海,才有活下来的可能;但若留在歧大都,几乎没有任何生机。
宋念瓷何止是将名额送给谢灼,这是将活命的机会白送给她!
谢灼听两人语气不对,也勉力抬起手臂,不安地拉住师姐的衣袖询问:“师姐……这是怎么回事?什么飞舟,什么星星海?师姐……”
宋念瓷却不答她。
她只是直视着教习,坚定地答:“是的,我知道。”
“但即便如此,我也还是要这样做。”
“您也知道,自八年前起,念瓷已无任何前途可言,是一无用之人,即便去了星星海,也做不成什么事业,倒不如留下,和夫子一起死战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