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既望还未说出准备好的客气话,女人便已开口打断了她。
“牧首大人,我此来乃是有要事禀告,事关大荒、乃自整个五州的安危,还请您入内一听。”
象允神情郑重,姜既望也不由得随之严肃起来。
她让开路来:
“……请。”
。
屋内。
桌上的茶已凉,不再升起一丝热气,但桌前的人并没有任何心思去碰它。
连一向最爱吵闹的火鸦,也察觉到此时的氛围不对,缩紧翅膀,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你是说,早在十年之前,便算出来了人族今日将有大难,”牧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衣角,“也即是今年,是么?”
“是。”
姜既望知道,象允绝不会用这种大事玩笑;
而她作为卜算师的水准,则是以卜算立家的谢家亲自检验过的。
她疲倦地叹了一口气,一面脑中飞速思索着那预言会是什么大难,待发生之后,又该如何应对,一面低声道:
“你该早些禀告人皇陛下,这样的话,我们便能早做筹谋,不至于如此措手不及。”
象允却道:“牧首大人,您不明白……”
“未来就是未来,它是不可更改的,生灵为改变未来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只能让它变得更坏……”
“而且,您也知道,倘若提早让人们知道,十年后会发生一场撕裂五州的大难,必定会人心惶惶;甚至极有可能,人族先会同室操戈,自己向内屠杀。”
象允的唇边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她太清醒,太冷静,对一切可能的走向都看得清楚分明。
“——而首先死的,必定是我们大荒人,不是吗?”
“……”
姜既望想要反驳,但却无话可说,只能沉默。
……是的,她知道,象允说的,全都正确。
倘若象允告知人皇,那些事情的确都会发生,不可避免。
即便是她,也无法阻拦。
姜既望沉默了良久,才道:“你说得没错……可是你要知道,说出来,与什么都不做之间,还有很大可供操作的空间,你大可以做些别的事情,来救助世人。”
象允点头道:“所以我来了。”
她拄着拐杖站起身,在桌前盘腿坐下,摆出卜算的器具,将一枚漆黑的圆珠握在手心。
姜既望看着她动作,渐渐明白过来:“你这是要……在我这里卜算?”
“正是。”
象允闭上眼睛。
“请让我为您一算,那大难具体是什么。”
随着祭司话音落下,她手中的圆珠亮起了奇异的星光,像是有无数星辰正在其中旋转,而祭司,即是那个企图抓住星星的人。
这星光继而蔓延到了祭司全身,甚至充斥了整座房间,连姜既望、火鸦与丹朱鹤眼前也满是星尘浮动。
尤其是祭司,更仿佛正坐在一片浩瀚星空之中。
祭司的身体忽而猛地一震,弓起身子,唇角溢出鲜血:“唔……!”
“你怎么了?”
姜既望一惊,又被祭司坚决地止住。
“不要紧……”
她咳着血抬起头,瞳孔上的十字形状亮得惊人,像汇聚了无穷的光芒,竟是在恳求:“接下来,不论发生什么,您都不要打断我……明白吗?”
“……”
顷刻之间,姜既望便猜到了她要做什么。
卜算师窥探天机,于己有损,凡是天资卓绝的卜算师,大都体弱多病、英年早逝——
象允常年闭关,也正是因为少年时锋芒毕露,卜算太多,以至于损伤了身体的根基,这才总是沉眠。
而倘若卜算的事情牵涉越大,便越消耗卜算师的健康与生命,是以卜算师成长到一定地步之后,反而会越来越谨慎,如非必要,绝不轻易出手卜算。
如谢惜自,便是由于卜算出了“龙族入侵,五州大乱,人族几亡。解难者,莲种也”的预言,这才会导致眼盲,寿命也极大缩减——这既是反噬,也是大道对她的惩罚与警告。
而象允当年,卜算得虽没有这样具体,只是算出了将有大难而已,但同样也是一夜白头,青春不在。
而她今日,打算用自己的性命,完成当年未算完的卜算。
姜既望心情沉重,抿紧嘴唇,缓缓退回去,道:“……明白。”
卜算继续。
怎么也淌不尽似的,更多的血从祭司的口中流了出来;紧接着,甚至是七窍。
但她却仍然一声不吭,挺直腰背端坐着,手背上耸起根根指骨,极力忽视肉。体上的剧痛,将圆珠握得更紧,咬牙继续卜算。
姜既望长叹一声,不忍地闭上了眼。
“祭司大人!”
火鸦终于忍耐不住,向前扑去,想要终止女人这燃烧生命的最后卜算,又被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