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失去了耐心,抬手便要灭杀白芍,忽然腿上一沉——
公输良言扑过来抱住了心魔的腿,令他不能走动。
“你!”
心魔不意她竟不顾危险,扑上前来挡住自己的步伐,心中怒极,举掌便欲劈下,将她一掌劈死,但公输良药就在一旁,即便盛怒,也不得不勉强收手:“让开!休要挡路!你以为你是公输良药的妹妹,我便不敢杀你?”
公输良言咬牙承受着仙王的怒火,身子仍然一动不动,她向公输良药喊道:“姐姐!求你救救她们吧!”
“若你不肯出手,我也不愿一人独活!”
不知是被公输良言的这声“姐姐”打动,还是听不了她竟胆敢以性命相逼,一直都在冷眼旁观的公输良药终于有了反应。
她笑了笑,唤:“世尊。”
“您方才说,想要杀良言?”
“……”
公输良药的语气很柔软,神色也颇温存,但却让心魔心中有些发寒。
——是的,他忌惮她。
一位仙王,忌惮一个残疾的凡人,这听上去很荒唐,但确是事实——不仅仅是出于公输良药是龙皇的亲信,更因为她这个人本身就带着一种清醒的疯狂。
一个壮汉不会畏惧同样强壮的对手,却会在醉酒的人提着刀歪歪扭扭地奔过来时心生惧意,也是一样的道理——
他预估不出,她的下一刀会劈在哪里;即便知道,也阻拦不住。
心魔将收回的手立在胸前,“一时失言,还望家主不要放在心上,我自然不会伤及令妹。”
女人摇动轮椅,慢慢来到两人身边,公输良言立即松开心魔,扑到公输良药毫无知觉的腿上。
“姐姐,求你救救小挚和白芍!我知道,只要你说,世尊便会放过她们的……求你、求你了!”
公输良药没有作声,只是伸出冰凉的手,温柔沉默地抚摸妹妹满是乞求的脸庞。
“姐姐……”
被她伸手一触,公输良言便哆嗦了一下,眼泪流了下来。
这样温情脉脉的时刻,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在她们姐妹二人之间出现过了。
她和公输良药年纪相差不小,是被公输良药看着长大的,二人看似是姐妹,实则情谊上更近于母女;
女儿无法不爱自己的母亲,何况在感情之外,她姐姐更是出了名的温柔美丽、聪明多才。
由此,公输良言自幼就很爱姐姐,对姐姐极为孺慕,旁人一句说公输良药不好的话也不能听。
但这情形,随着她慢慢长大而渐渐发生了变化——
一个幼童可以习惯姐姐无微不至的关心与呵护,但一个正值青春的叛逆少年,则就无法忍受姐姐事无巨细的插手与过问。
小至生活日常,今天应当吃什么食物、穿什么衣裳、读什么书,大至修行方向,她应当去做器修还是符修,公输良药都有极细致严苛的规定。
不许轻易出府,若想读书修行,公输良药会延请名师大能亲自上门来教导;
此外,她还控制着公输良言的交友,公输良言长到十几岁还是没有一个朋友,即便她只不过是对自己的侍人多说了几句话,隔天也会发现,这人已被悄无声息地换下,自此她再也不会在世上再见到这个无辜的可怜人。
她为她安排好了一切,并且一定要她遵从,绝不许她忤逆半分。
倘若公输良言拒绝或者反抗,公输良药便会冷下脸,敛去平日里所有温柔的神色,一语不发地盯着她,直到她迫于这沉默的压力,而最终妥协顺从。
公输良言逐渐感到厌烦,甚至是恐惧与窒息。
她想逃,想摆脱姐姐的控制,逃离她的身边,离公输家远远的,再也不回去。
家里全都是姐姐的眼线,他们一刻不停地盯着她,监视她,阴奉阳违,对她的愤怒与哀求视若无睹,将她任何一个细微的动向都汇总成文,不厌其烦地报告给公输良药。
逃离的欲。望在公输良言有一次半夜惊醒,惊恐地发现姐姐竟静静地坐在她身边,不知垂眼看了她多久时,到达了顶峰。
……她再也受不了了!她要逃!
她不是姐姐的所有物,她是一个人,活生生的人!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她也有自己的思想感情,不是按照姐姐的意志,活得毫无趣味的傀儡!
——然而如果要逃,她该逃哪里去?
公输家族在东夷的势力盘根错节,号称东夷三分,一份归楚王,一份归佛陀,一份归公输,如若要逃走,且姐姐不能将她抓回,她便得寻求别的庇护,不去佛寺,便去王廷。
佛寺,她不愿去,公输良言不喜佛门的清规戒律;那么她便只能奔往楚王的羽翼之下。
公输良言就此成为了一名捕快。
她喜爱自己的这项工作,除奸惩恶一直都是她年少时的梦想,再加上修为上佳、胆识过人,又肯吃苦、敢拼命,于是晋升得相当快,不出几年便干出了一番名堂,在泽都声名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