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您猜错了,我是大荒人,只是在中州住过几年。”
这话她说得坦然,因为确实就是如此。谢挚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中州人。
“是么?”
熟悉的刺痛感再次袭来,只是这次轻微了许多,像千万根细针将针尖轻轻地抵在谢挚的识海上,强大的威慑力传递过来,她却面色不变,仿若未觉。
“是。”
老人终于将拐杖抽回来,重新放在手边,方才那股奇异的压迫感也如海水退潮一般淡去,“没说谎,倒还算好。”
“你叫什么名字?”
她从身旁拿起一块布料,将线放在口中抿了抿,穿过针眼开始刺绣,漫不经心地随口问。
“姜微。”
谢挚略一思索,答。她当然不会说出自己的本名。
“这个,是真话还是假话?”
“假话。”
谢挚答得还是很快,并不隐瞒,她知道老人似乎有一种奇特的术法,可以轻而易举地探听出她说话的真假。
“哼……”
老人又笑了,露出了有些嘲弄的神情,可是并没有怪罪谢挚,只是轻轻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谢挚拟造出来的假名,“姜微……”
她将针娴熟地顶过布面,“你可以叫我眼睛婆婆,姜微。阿狸也是这么叫我的。”
眼睛婆婆……
谢挚不由得抬头望了老人的面容一眼,眼睛婆婆的眼睛处,布满着鲜红深红的烧灼伤,周围的皮肤纠结在一起,完全不能睁开。
是因为眼睛曾经受过伤,因此才有这个古怪的名字么?
“好,我记住了。”她点点头。
“你是怎么进入我的防护圈的?竟然瞒过了我?”眼睛婆婆停下针问。
明明她在木屋周边都设置了一圈浩瀚精神力,一旦有生灵接近,早早便可以被她发觉。
但谢挚却像是凭空出现的人,毫无征兆,也没有触动她的防护圈,悄无声息便潜入了进来。
方才她出去寻阿狸,却见女孩牵着一个生人的手,在那一瞬间她几乎肝胆俱裂,对谢挚发起了足以夺命的可怕攻击。
但出乎意料的是,谢挚却活了下来。
倘若谢挚不能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她照样不能留她。
原来如此……谢挚极快便想明白了其中关节,不禁失笑。
“你笑什么?”眼睛婆婆皱起眉。
“婆婆,您这防护,想必是一个半圆吧?”
谢挚笑着用手指在半空中一点,又在它外面画出一个半圆的弧形。
“是,那又怎样——”
眼睛婆婆不明所以,忽然,她的话哽到了喉咙里。
是的,她的防护,的确是一个半圆。
因为木屋缀在潜渊的边缘,无人可以渡过从木屋的后方,也即潜渊里出现,所以她并没有在木屋后面布置防守。
因为无人可以活着从潜渊里离开。
至于中州小城的那座传送大阵,会将踏入其中的生灵与货物直接传送到丹凤城。
……这女孩是什么意思?
眼睛婆婆的心中腾起了一个极其不好的猜想,这猜想太过不可思议,以至于答案虽然就在她眼前呼之欲出,却让她不敢相信,“你是从——”
“正是。”
谢挚微笑着应承下老人的猜想:“我是从潜渊下上来的。”
眼睛婆婆一瞬间便想到了几年前刚发生的旧事,豁然起身:“你是三年前那群中州人追杀的……!”
“婆婆且住,何须作色。”
谢挚轻轻按住老人的手背,安抚似的拍了拍,“那人是大周叛贼,名叫谢挚,而我是姜微,不是么?”
“……”
深深“凝视”面前的年轻女人良久,眼睛婆婆这才拄着拐杖重新缓缓坐下。
“哼……哼!你这家伙……竟敢这样!狡猾的小崽子!可恶可恨!”
她拍着床沿抱怨,显然已经明白了谢挚就是姜微,姜微就是谢挚,可是又拿她没有办法。
“若婆婆想,也可以去告发我。”谢挚望了一眼门口,去倒水的阿狸应该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