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姮笑着安慰:“净听旁人吓唬,这么漂亮的眼睛,怎会瞎呢?”
“几只蟹而已,吃了便吃了,何必道谢,你往后还要吃我们家的茶呢。”
吃王家的茶?她这辈子是吃不上了。
薛柔嘴唇动了动,千言万语哽在喉咙。
你若是旁人,我尚且愿意敷衍一二。
但你是王玄逸,我怎能答允。
良久,她终于给出单薄解释。
“我已对不住舅母,岂会再置徐国公府于险境。”
薛柔眼前浮现高姮的脸,再看向表兄。
“我不可能坐视你逃亡终身。”
何况,流采对王玄逸定起杀心,一旦寻到机会,必除之而后快。
薛柔沉默片刻,让流采进来,而后对王玄逸道:“把头发剃了,穿王怀玉的僧袍,然后进宫。”
“陛下回来前,我保你在朱衣使眼皮底下安然无恙。”
“陛下回来后,我亦会保你们无虞。”
王玄逸僵住,忍不住想,陛下平日究竟什么模样,竟让她如此放肆的包庇逃犯,甚至笃定能保住他。
还是说,表妹也只是赌一把。
流采扯了下唇角,冷声道:“你听见娘娘的话了?”
闻言,王玄逸看向薛柔,垂眸道:“我都听你的。”
第94章 你敢无凭无据诋毁皇后?……
薛柔静坐于窗下, 看着王怀玉手握一把锋利刀片,一缕缕发丝散落在地。
她面色静如一潭深湖,刹那居然明白为何谢凌钰幼时总面无表情, 无论是喜是悲都看不出来。
原来人压抑到极点时,是做不出表情的。
薛柔离开禅房后,慢慢走向马车,那一小段路用了许久。
她能听见流采在身后亦步亦趋的声音,微叹口气,“躲在我身后做什么,过来。”
“……是。”
薛柔瞥了眼她沾上灰尘的衣摆, “和王怀玉打了一架?”
“嗯。”流采有些麻木,自暴自弃般承认, “我要了他弟弟的耳朵,他动手了。”
“是陛下要的。”薛柔纠正后,偏过头盯着她, “你说, 我方才向表兄承诺时, 为何要让你进来?”
“怕奴婢杀了他,所以提醒一回。”
“并非如此。”薛柔忽觉无奈,“我说,等陛下回来,我会保下你们。”
眼前女子抱着短剑的手忽然攥紧, “娘娘恐怕不知道,陛下恨那人入骨。”
薛柔知道。
她先前在式乾殿遇见王伯赟, 不过多看几眼,就能感觉身侧的人面色阴沉。
皇帝疑心那几眼是因王家人长得有几分相似,觉得她在思念旧人。
后来, 薛柔索性一句外祖家的事也不提,唯恐他反悔。
她能忍耐他匪夷所思的独占欲,结果他就是这样哄骗她的。
“君王一言九鼎,说什么天子有容人之量,都是虚言,简直……简直混账。”
薛柔面色终于因怒意有了变化,“他也有资格同我提恨谁么?若真提及过往恩怨爱恨,也该是我同他要说法。”
流采终于意识到皇后有多恼,先前哪怕再怎么不给皇帝面子,也未曾在大庭广众之下骂过天子。
“娘娘,这是宫外。”她低声提醒。
远处随从听不见动静,却能看出皇后心绪不佳,连忙低下头。
薛柔瞥了眼随从,直到上了马车方才轻声问:“流采,你当初来我身边,他都让你做什么?”
那时她与陛下尚且年幼,谢凌钰不可能对她有男女之情,却派朱衣使监视她,必然有所图。
薛柔沉默一瞬,说出自己的揣测:“因为姑母身边不方便安插暗探,故退而求其次么?因为长乐宫中,我与姑母最为亲密。”
流采掌心已经冒汗,“娘娘,倘若是为了窥探太后,不会派奴婢。”
毕竟,那时流采也不过十几岁。
“陛下那时就已选定娘娘为后,他怕……”流采顿了下,“怕娘娘行差踏错。”
薛柔恍惚,颇为嘲讽地笑了一声,“他十年前就选定我?”
她怎的这般不信。
她眸中映出流采局促慌张的神色,叹口气道:“罢了,我不为难你。”
“这些事,合该去问陛下,他自己最清楚。”
“娘娘,这样是否不大妥当,”流采下意识劝阻,“恐怕会激怒陛下。”
“有何不妥?”
薛柔语气冷静,显然深思熟虑过。
“我要同他,当面对质。”
*
“当面对质?”赵旻声音凌厉犹如尖叫,“把男人弄进宫里,还想着与皇帝当面对质?”
显阳殿内檀香弥漫,僧侣诵经声伴随木鱼敲击的动静,引人昏昏欲睡。
但殿内宫人皆屏息凝神,甚至不敢喘息,被剑拔弩张的氛围吓得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