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皇帝应该还能撑两个多月。
“江夏王谋反,幽禁天子,把人活活饿死了,”顾又嵘顿了下,“小皇帝年纪轻轻没有子嗣,后妃都被杀了个干净,只有皇后出身陈氏,走的比较体面,自缢被潦草扔进皇陵合葬,建邺现在乱得很。”
建邺宫中出事后,朱衣使快马加鞭星夜兼程,分做九路送消息,唯恐被截下,或太过迟滞错失良机。
谢凌钰打开信,看见时间后算了算,颔首:“不算晚。”
听顾又嵘说话时,皇后脸色便难看起来,默默攥紧衣袖。
待她走后,薛柔忍不住问:“陛下准备何时南下?”
“越快越好。”
谢凌钰毫不犹豫,机会这种东西稍纵即逝。
闻言,薛柔怔住,感受到皇帝面对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哪怕信奉喜怒不形于色,也快压抑不住谢家人尚武的本性,开疆拓土的渴望刻在眼底。
“陛下要亲自领兵么?”
“自然。”谢凌钰温声回应,仍旧离她几步远。
看着皇帝苍白唇色,薛柔脱口而出:“陛下仍在病中,岂可长途跋涉?”
“不碍事的,”谢凌钰云淡风轻,却突然露出一丝笑,“阿音是担心我么?”
薛柔不再说话。
她不想让他去,但心知肚明不可能阻止。
千秋功名在眼前,谁能忍得住不上前一步采撷。
哪怕是她姑母,提出休养生息以和为贵,也不过是先帝朝穷兵黩武,以至无粮草可出战。
薛柔明白只要坐在大昭至尊的位置上,征服南楚广袤的疆土便是其不可动摇的理想。
她劝不得,哪怕此去山高水远,他带病出征极有可能出意外,她也劝不动的。
都是白费力气。
*
初春的风仍旧寒凉,像化冻的水润进人骨头缝里。
薛柔望着猎猎旗帜,忽然想起年幼时入宫,缠绵病榻命不久矣的先帝同她说话。
说大昭的将士皆能以一敌十,比南楚那群软骨头的男人强过千百倍。
说出征前激情澎湃,血液沸腾,每克一城,他会赏赐美酒,允许手下饮酒一回,老武安侯会端着酒坛劝酒,连皇帝都不放过。
然后,姑母苍白着脸坐在一旁,半晌落下滴泪珠。
“阿音,我不在京中,你……”
谢凌钰看她这个时候愣神,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心里顿时发涩,把后面的话通通咽下。
被皇帝的话唤回神,薛柔看向他身下那匹骏马,喉咙堵住似的。
柔情蜜意的话,她也说不出口。
但总得说点什么。
“陛下保重身体,”她垂下眼睫,想起顾又嵘前段时日送来的消息,嘴唇动了动,“我害怕。”
谢凌钰活着,她才能舒舒服服活着。
“怕什么?”皇帝俯身看着她,因旁边有人,按捺住抚摸她脸颊的想法。
她声音微弱,“我怕和南楚的陈皇后那样。”
谢凌钰怔愣一瞬,忽然大笑,他病尚未好,笑声后咳了几声。
“阿音,你夫君岂是那等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