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安正拿着电话左右踱步。那人脸上带笑,细长的眼睛弯得像一条线,似乎又在谈着什么大生意。
见戚意舒一副问罪的表情,季安嫌恶地皱了皱眉,百般不情愿地挂断了电话,大抵是嫌她的声音刺耳:怎么了?
这就是你承诺的,品质精良、每一个配件都有质量保证?!
烫手的分段衰减面板被丢在了季安脸上,坚硬的金属外壳险些将他的鼻梁砸出一个血洞。季安没想到戚意舒那副柔弱温文的皮囊下竟然如此刚烈,他愣了愣,怒意后知后觉涌起。他高高地抬起手,作势要扇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手腕却被人牢牢地握住。
真没风度啊,季总。抢来的人,反手就扔。难不难看?
闲散又风流的语调,话尾却冷锐,像是见血的子弹。
季安使劲挣扎,可那只细胳膊被酒色财气腐蚀得太久了,在谢辞面前,不堪一击。他尖细的声音扬起,像是恼人的苍蝇:她是我们公司的人,谁让你多管闲事?
热心市民路过。我没暴打人渣已经很克制了,你不觉得吗?
谢辞轻飘飘的话落在季安耳边,一恼怒一淡定,高下立见。趁着季安被控制住,蓝境程像个冲出火箭筒的炮弹,起步弹射到戚意舒身边,稳稳地扶住了她,担心地握着她的手:戚姐,怎么了?
境程,我
戚意舒来不及品味自己的羞愧,此刻她眼里只有那块被摔成两半的分段温控衰减板。
蓝境程已经不是几个月前懵懂无知的小学徒了。她习惯了独自带领团队,也学会了看别人的脸色猜测他们的想法,此刻她顺着戚姐的眼神望向那块破损不堪的电路板,立刻蹲下捡起,半趴在地上拆解着模块,半分钟,她跑到谢辞身边,低声在他耳边说:老大,这块板跟a1的后备衰减模块很类似,应该可以兼容。
不用那么小声,我听得见。季安揉着被抓红的手腕,阴阳怪气地笑,什么意思,谢总不会是想为了老情人慷慨解囊,用自己公司的硬件来救我们公司的机器吧?这么大方?
戚意舒难堪地闭着眼,睫毛剧烈颤抖。蓝境程咬了下唇,知道自己没有立场为戚姐说话,尤其是在她背叛了老大和公司以后。可她对自己有知遇之恩,这些年又这样用心的教导,她无法彻底抛下自己的师父。再加上,戚意舒的出走与她写出s1的程序有着直接的联系,蓝境程难耐愧疚,终于还是向谢辞艰难地开了口:老大,求你了求你,帮她这一次吧。
老大?
蓝境程明白了谢辞的决定他不会出手帮忙。
那人的外表看起来浪荡不着调,但实际上底线明晰且坚实。他对自己人好得没边,但对叛徒绝不容情;旁人越施压,他越不会低头。况且,这场试验,如果明迹失败了,那么云越就会是唯一的赢家。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谢辞与云越置身事外才是最优解。
蓝境程失望地垂下了眼,不敢再提起帮忙的事。
可就在这时,孙博文又从导管室中出来,满身是血,急吼道:动起来啊!!!里面等着机器救人呢,你们倒好,在这聊天??!!
玻璃门在他身后开合,谢辞的余光追见了台前紧急手术的林湛。那人胸口的蓝色手术服被喷上了暗红色的大块血渍,他低着头缝补心脏,在与死神抢人。
医生双手正担着生死,商人还在为了指缝里的几两银钱权衡利弊。
谢辞忽得低头笑了下,很轻、又释然。
他到底还是比不上林湛。他早该明白,生命从来都不是博弈的筹码,在生死面前,从来没有第二个选项。
谢辞立刻拿出手机,转身打了几个电话,只用了不到一分钟,他便快步走向戚意舒和蓝境程,如同旧日一般,布置着任务。
云越的库存太远,暂时来不了。但是罗氏机械的产品经理就在附近,5分钟后,他会带着a1的备用件来。境程,你去带人组装分段衰减模块;phia,你有三分钟调试兼容;我去联系护士做高温消杀。明白了?
好。
明白!!
两人默契地彼此对视一眼,蓝境程激动地挽着戚意舒的手走向半无菌区,头也不回地投入工作。季安愕然看着两位女士公然入侵cdr-56的内部组件,熟练地简直像是新媳妇回娘家。
他脸上难免挂不住,黑着脸嘲讽道:没看出来,谢总还是情圣啊。你帮了戚意舒,怎么跟自己公司的人交代?你真不怕输掉这场竞标?
谢辞看着季安,唇边噙着嘲弄的笑,近乎于怜悯。
错了。
什么错了?
我不是为了帮她,只是想快点结束这场闹剧。别拿我跟你比,没的拉低了我的档次。
你
别叫。怎么冬天虫子还这么多,嗡嗡的。谢辞轻啧了一声,懒得再搭理某只哗众取宠的害虫,话尾懒懒一扬,phia。
戚意舒从主机中抬起眼,谢辞用目光示意她,意有所指地:你还记得我之前怎么告诉你的?
戚意舒眼底倏地划过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