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就算再气恼、再挫败、再受伤,似乎都只会红着眼干瞪着他。
沈琅感觉到自己的肩膀已经湿了,他有一点恐慌,但还是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搭放在了薛鸷的后背上。
“你对谁都可以好声好气的,连卢启翰也是,为什么就对我一个人这么坏?”
“凭什么?”
第58章
第二日清晨, 卢启翰一早就来了。
金凤儿进来时,榻上沈琅才刚睡醒,他先是看了眼榻边打地铺的薛鸷, 这人的双眼是胀肿的, 原来看人时自然而然带着的那种凶相也因此消失不见了。
他走到榻边, 俯身贴到沈琅耳边:“哥儿, 昨日拦车的那个人来了, 说要见您。”
“嗯, ”沈琅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你叫人带他去雅间里坐。”
金凤儿应了声好, 随后又问:“要不要叫人备些果品点心上去?”
“不必。”
说话间,一旁的薛鸷已经将自己的铺盖卷了起来,放到了卧房一角的立柜上去。
这立柜很高, 但若是沈琅想丢, 叫个人拿凳子垫着脚,也还是能轻而易举地将这一团铺盖拽下来丢出去。
他背对着沈琅站了会儿, 忽然低头用掌根擦了一下眼睛, 沈琅似乎看见了, 等金凤儿出去了, 他才朝着薛鸷的方向问:“又哭了?”
“没有。”
就算沈琅不提起, 薛鸷自己也觉得昨夜有些丢人了, 他上回哭成这样, 还是某一日晨起,突然发现他爹的身体已经变得僵冷了。
他先是感到了恐惧, 紧接着他的手就那么僵直地按在阿爹不再起伏的胸口处,整个人愣在了那里,心里有一种很深、很深的迷茫。
直至他终于迟钝地反应过来, 他所有的亲人业以死去,这世上只剩他孤家寡人一个了,薛鸷才感知到自己的心口早就被一股难以名状的悲伤堵满了。
他按住自己的脸,忽地失声痛哭了起来。
昨日那场失控也一样,因为他忽然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做什么好像都没有用,什么也弥补不了,因为沈琅从来就没爱过他。
他唯一能够留住沈琅的机会,就是几年前在山上寨里,死死地抓住这个人,不叫他有机会逃走。
可是那时候他蠢死了,他亲手把这个人逼跑了。那么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呢?
薛鸷又一次感到了迷茫。
他听见榻上的沈琅叹了口气:“多大人了。”
“别哭了。”
薛鸷低声道:“没哭。”
“今晚我不叫他们丢你的铺盖就是了。”
薛鸷觉得自己的心情好了一点,但还是忍不住得寸进尺道:“以后也不准丢。”
“……你还想在我房里住多久?”沈琅说,“别像个小孩一样行吗?下回你是不是还要在这里撒泼打滚、死搅蛮缠?”
薛鸷顿时又显得垂头丧气了。
“我很累了薛鸷,”沈琅冷声道,“天天还要应付你。”
薛鸷的喉结动了下,鼻尖发酸:“我只是想跟你待在一块。”
沈琅见他一副又要哭了的样子,有些无奈地:“行了。”
“别总装可怜行吗?”
“没装。”
薛鸷见金凤儿端着水盆进来了,于是有意跳过了上个话题:“你要去见他?”
他指的是卢启翰。
“嗯。”沈琅应了一声。
“带上我。”
“没必要。”
“他要是想做什么,”薛鸷道,“你的那些堂倌没用,那些人手脚拙笨,真有事他们护不了你。”
“让我去吧。”他又说,“我都听你的,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沈琅沉默了会儿,不带情绪考量的话,薛鸷的确比他的那些堂倌要好用不少,但前提是这个人真的懂得什么叫做“听话”。
“让我来吧。”薛鸷看着他,忽然苦笑了一下,“反正我杀过很多人了,不差这一个。”
三楼雅阁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