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北犹豫片刻:“……这,微臣是带着家眷来的,恐怕不太方便。”
“哦,我已经给褚姐姐安排了人陪同。”李重俊向看台那边指了指:“你看,她们不是在那里么?”
褚沅就坐在那里,笑意盈盈地同面前的少女交谈。那女孩儿梳了两个双丫髻,分别用玉石珠宝做的簪花发夹牢牢地卡在头上,一身粉色的宫装正在随风飘荡——不是曹珍娘又是谁?
“那微臣就谢过殿下的精心安排了。”洛北道。
“不必谢我,都是裴詹事的功劳。”李重俊笑道,“怎么样;如今愿意同我去和他们打一盘了吧。”
“微臣遵命。”
“褚姐姐!”曹珍娘指了指马球场上,“看!洛将军和太子殿下一起上场了。”
褚沅顺着曹珍娘的手指方向望去,只见洛北和李重俊已经换上了轻便的马球装束,正准备加入场上的球赛。阳光下,两人的身影显得格外矫健,马匹也被装饰得色彩斑斓,准备在场上驰骋。
“对了,褚姐姐,刚刚光顾着激动了。还没问,你们今天为何也会到这里来?本来以洛将军的身份,太子是绝无可能下帖子给你们的。如今,倒是可以用一个‘巧合’遮盖过去。”
“人小鬼大。”褚沅刮了刮她的鼻尖,“洛将军带我到这里来放风筝,说略微动一动,对我的病有好处。”
“哦!”曹珍娘做了个夸张的鬼脸,故意拖长了声音,拿腔拿调地道:“原来如此啊。”
正在这时,马球场上欢呼四起,原来是洛北俯身一捞,一个长传把球打入了球门之中。
褚沅轻轻笑了一声:“其实我倒觉得……洛将军本来也是极好动的一个人,在长安这些日子,倒是有些苦了他了。”
曹珍娘撅起嘴:“你心疼他什么?他马上就要去西域担任安西副大都护了,倒是你……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褚沅重复了一遍曹珍娘的话,似乎没有明白她问话的用意,“我当然也要到碎叶城去了。”
“啊?!我可听说,西域苦寒,裘衣一年到头脱不下来几个月。八月份就能平地飞雪,雪花比人的手掌还大。”曹珍娘大为诧异,“褚姐姐,你可是在大明宫里长大的,能受得了那样的地方吗?”
“以我如今的处境,怕还是到那里去更安全些。”褚沅道,“更何况,那里虽然苦寒,依旧有我大唐的儿女在——”
曹珍娘来此之前,已准备了一篇腹稿要劝褚沅留在长安,留在上官昭容或者太平公主的府邸之中,见她如今这样说,原来的那些话倒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场上再度爆发出一阵激烈的欢呼,李重俊接过洛北的长传,击球过人,一举把马球打入球门之中。
他二人你来我往,很快就把比分推到了十一比八。在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之中,洛北悄悄退场,留太子独自享受此刻。
裴伷先已在场边等待多时,见他换下比赛的织锦半臂,忙迎了上去:“公子和殿下聊得怎么样?”
洛北缄口不言,只与他并肩同行,一路走到一片地势稍高的开阔地带,才开了口:
“太子殿下一味只知责怪安乐公主,怕是……”
裴伷先苦笑道:“太子血气方刚,见安乐公主骄奢,愤愤不平,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么。”
“这说的不错,但要成事,他还缺了一样东西。”
“什么?”
“决心。”洛北轻声道,“殿下并无以子逼父,哪怕千古骂名也不在乎的决心。”
第148章
洛北声音极轻, 在裴伷先耳边却如一声炸雷。
他的第一反应是忍不住地向四下里看了又看。苍野茫茫,秋风正盛,这一片百草衰败的野地里只有他们两人。他那颗被惊雷炸响的心脏才稍稍安定下来:“公子的意思是?”
洛北轻轻叹息一声, 背过身去, 望着终南山上的秋林:
“太子现在顶多有‘清君侧’的决心。可古今哪场政变,是能以‘清君侧’结束的?万一军队到了宫殿前,太子止步了。我们怎么办?别忘了,不论你我在朝中声望如何,禁军一动, 纵览全局,发号施令的人都只能,也只会是太子。”
裴伷先明白他的意思, 他沉吟片刻,才道:“不过,魏相公和李唐宗亲都会支持我们的。太子殿下顾念影响, 应当不至于中途退缩吧?”
“太子和陛下的性格不同。中途施压这套对陛下有用, 对太子可未必有用。”
洛北道:
“我说一句自私的话,政变之事何其凶险,形势更是瞬息万变。万一太子犹豫,禁军将士被皇帝争取了过去——你和我会有什么下场?”
裴伷先轻轻叹了口气:“莫说不成, 便是功成,我们的下场也不会太好哟。”
他已同太子李重俊闹过一场别扭, 深知太子的个性骄傲,不是个能忍气吞声的性子。若是用这样的法子把太子李重俊扶上皇位,只怕太子一旦身登大宝, 稳固了权力,第一个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