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下。”带到没人的地方问话,相比农户,这些家丁知道的定然更详细。
吴俞话音落下,诸班直便动作迅疾如风把剩下家丁扭在地上,在农户惊悚的注视中快速上马离去。
在赵芫面前,殿前司的班直们向来是一群光明磊落刚正不阿的好青年,但到了外人面前可就不一样了。为了完成官家布置的任务,他们可以使用任何手段。
毕竟,官家只有一个,身边围出几个圈来,地方也就那么大,没有用处的人迟早要被排挤出去。便是吴俞,眼看着杨符,姚平仲乃至最后来的岳飞都受到了重用,内心也充满了危机感。
他可不比杨符几人,在外领兵打仗,立功的机会多的是。殿前司即是官家身边最亲近的人,却也是最没有机会立功。
此次官家将张显的案子交到他手里头,吴俞便是将应天府一寸一寸犁一遍,也要搜刮出能要了张显性命的证据来。
十八般手段没用几个,家丁们就把知道的全都吐了出来?那朱老爷不过是推官的白手套,像他这样的豪绅应天府有不少,大大小小与本地官员们勾连。
这些豪绅有官员们当后台,将肥沃的公田变为可以买卖的私田,而以不能耕种的山林荒地记录成公田。以此侵吞公家财产。又利用商业手段提高基本物价,逼着缺少物资的农户借高利贷,一旦还不上就只能拿田地抵押,有借条在即使告到官府也无人受理。
日积月累之下,应天府的土地竟然被兼并了十之五六,无数农户成了没有土地的佃农。而这样,那些人仍不满足,在此基础上还要征收重税,更胆大包天明目张胆假借朝廷对金人作战的名义增加赋税。
一拿到口供,吴俞就知道,自己这次出来已经得到了结果,但应天府里的腌臜肯定不止这些,要查就查个彻底。
当日殿前司入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应天府衙门进行了突袭检查,拿到关键账簿,等副留守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去朱家拿人了。有了物证还需人证,家丁口中的朱老爷就很适合作证?
“这可怎么办!”
“不能让殿前司把那些东西带走。”
“可他们是官家身边的亲信。”
“死几个殿前司侍卫,总比私自加赋税的罪名轻。”
张显不在,应天府的官员们只能聚在一起商讨应对方法,结论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罪证离开应天府。
当天夜里,殿前司班直所在的客栈被一伙强盗袭击,官衙的衙役以保护名义将其请到了府衙‘暂住’。
应天府守军全城巡逻,搜查强盗的同伙余孽,见状,吴俞心知他们没法正常离开了,只得吩咐班直中会易容的一人打扮成平民百姓的模样,趁乱混出了城门。
这桩大案,由张显的议降开始,一路撕开了他和他的党朋们无法无天的逆天操作。
直至赵官家当着群臣的面宣判张显的死刑,对应天府的从里到外的彻查才刚刚拉开帷幕。
新帝登基后第一桩惊天大案,该交由谁去经办,成了个棘手的问题。朝中诸人,任何一个人去办理,都有可能徇私。并非因为他们都是贪官,在当年蔡党的只手遮天中,清流依然顽强存在着。
只不过,即使是清流,也不一定会按照赵芫的意思真正彻查应天府,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清流们比她更明白,说不得就会为了某些所谓的大局顾虑而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只给她揪出几个穷凶极恶的祸首来交差。
直到站在群臣当中默默无闻的韩离素韩学士站出来,赵芫终于眼前一亮。
“着令翰林学士韩离素为资政殿学士兼吏部尚书,即日前往应天府调查张显议降案。”主动叫官家注意到自己的韩离素微笑着欣然应喏。
当初在亳州太清宫他问过武德帝姬可敢背负千古骂名,现在,帝姬已成官家,对暴君之称泰然处之,他韩离素便赔上一世又何妨,大宋都快亡了,留着好名声有鸟用。
群臣中有知道些内情的不由古怪地望向韩离素,前任官家派他去毒杀武德帝姬的消息能被王氏得知,自然是朝中某些人传出来的,听说的人不少,只不过后来金军二次兵临城下,便没人在意这件事了。等武德帝姬在兴仁府红袍加身阵前登基,众人才惊诧她居然活着离开了亳州。
赵官家竟然能对曾经试图毒杀她的韩离素委以重任,这份胸怀确实叫人大跌眼镜,另眼相看。
除了派人去彻查应天府大案,还有件大事,国安法的拟定。
“国安法,即独立于大宋律法外的单一维护国家安全的律法,是在当今金外敌入侵时因时制宜必须发展出来的具体法典,相关的具体条例将交由诸位相公以及国子监学生,乃至东京城的士子们一同商讨拟定。”扩大了征求意见的范围,主和派能做手脚的余地便被无限压缩,当初东京城保卫战时全城二十万学子请命主战抗金的盛景,可是至今仍被百姓们交口称赞。赵芫扫视着众人的神情,“诸位相公对此可有异议?”
黄潜善与王时雍等人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王时雍刚踏出一步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