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家服,以随意的姿势趴在他们卧室里的长沙发上,身前放着手机、一个便于随身携带的黑色小包和电视遥控器,正心不在焉又皱着眉头地看新闻。
布鲁斯怀疑这是幻觉。
“我……”他试着开口,发现声音沙哑,彷佛他刚大声哭喊过至少一两小时。
“毒解了。伤好了。”兰迪答,撑着脸颊斜睨他一眼,“或许以后我该喊你那个大难不死的男人。”
布鲁斯凝视着眼前的画面,试图分析在这个场景中、有哪些事物是真实存在,哪些又是他的脑子径自虚构出的幻觉。
室内昏暗,电视屏幕的光映照在兰迪脸颊上,为她染上一层高彩度的蓝、紫、青色调。
“可我看见你死了。”布鲁斯脱口而出。
兰迪抽了下脸颊,朝天转眼珠,露出一个‘伟大的宇宙跟亲爱的父,你们有看见我在这儿得应付什么吗?’的表情──这一长串名字是布鲁斯私下为其命名。每次兰迪面色如此,布鲁斯都觉得自己能听见对方在脑海中大声说出这句话。
“那是你的幻觉。如果我死了,谁带你回来的。”
“可是,”
“不论你以为你看见了什么,那都不是真的。”兰迪强调,改变姿势、在长椅边缘坐直,“那只是恐惧毒素。那就是克莱恩的花招。”
布鲁斯抱着头,仍在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
半晌,兰迪长长一叹,朝他伸出双手。
“过来摸摸我,然后你就会知道你已经回到人间。”
这句话听上去更像是个命令。
布鲁斯放下手,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瞪着幻觉。
“你是假的。这是假的。她不可能这么说。我把她赶走了。”
停顿一拍后,布鲁斯摀住脸,用更低的声音低语:“我搞砸了一切。现在她永远不会原谅我。”
兰迪再次露出刚才那个表情。
“这个嘛,至少你很清楚我还在生你的气。”她说,“那我换个说法,你可以去基地做三次血液测试,然后用不同的两个身份、分别打电话给戈登询问先前发生的事,这如何?”
布鲁斯沉默了秒,放下手,心想这确实就是他正准备做的事。
好的。现在这听上去像真正的兰迪了──或者这是幻觉变得更真实了。
兰迪摇摇头,欲言又止,最终别过头。
布鲁斯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这是真正的兰迪──他该说什么?道谢?道歉?二者皆是?偏偏不论前者后者他都不擅长。
窗外,一道惊雷劈下。电光短暂地照亮屋内。
布鲁斯希望自己能讲点什么,但嘴唇和舌头却前所未有地沉重。他也仍有点生气,气兰迪控制他的交友,这让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当成不明智的孩子,或被当成一个所有物,二者都让他深感不适。
他气兰迪在争吵中说过的话,那些关于达娜、赛琳娜跟明科汗,那些话彻底离题,他至今仍不明白为何兰迪要在争吵中带出这些。
但这里最叫布鲁斯愤怒和受伤的,仍是兰迪处理谜语人的方式。
他觉得自己被背叛了。
被兰迪。
首先她利用他对她的深信不疑来支开他,不敢相信更从未想过兰迪也会这么做;接着她在谜语人身上用真相血清,这绝对违反了不只一两条法律。
从哥谭警局到法庭到阿卡姆,这中间只要有一个人发现兰迪所做的,他们的立场将遭受严重的打击。
现在人们已经够不信任蝙蝠侠。蒙面,以暴制暴,贝拉瑞尔在政见发表时对蝙蝠侠的抨击……布鲁斯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兰迪证实人们的负面揣测。
他以为兰迪支持他。
尽管兰迪称这是最后的手段,布鲁斯知道当下时间紧迫,事实也证明兰迪足够小心、没有留下把柄,除了布鲁斯跟尼格玛自己,短期内不会有更多人想通这件事而等他们想通时也过了可追溯的期限,和──
布鲁斯仍不敢去想,那天晚上假如堤防被炸开了,哥谭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