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绿不信。“她肯定瞒着你什么。”
“你看!”阿木摊开自己的手掌,深深浅浅、横七竖八的伤痕遍布,一层叠着一层。“阿札玛说,等她死了,我就是最亮的太阳,再爬那刀梯,就不会流血了。”
桑绿不忍心再看,那伤疤覆盖着伤疤,早已形成厚厚的茧。
叮叮——
姜央的肩甲下缀无数银穗,走一步,银穗互相撞击,擦出耀眼的火花,一闪即灭,复又擦出,许是火焰也会燃烧声音,撞击声凄厉变形,随后变得嘶哑萎靡,仿佛是一只恶鬼由远及近,浸在滔天火海中经受酷刑,最后变得奄奄一息。
周边的九黎人兴奋至极,野兽般的尖叫充斥耳边。“烧死它们!”
“点火!烧的越旺越好!”
“还不够!还不够!再旺一点!”
桑绿知道他们在兴奋什么,正因为如此,她被这种声音刺激得牙根颤抖。
巫山人对坏鬼的憎恶,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姜央再怎么删改巫女记录,也无济于事。
坏鬼总会烧完的。
火也最终会熄灭。
周遭的引燃物烧完了,火势黯淡,唯独姜央还是一个火人,她远远朝桑绿走进,步伐间,掉落一扑一扑的灰烬,凄然落地。
巫山人说,那是坏鬼的灰烬。
阿木也这么说。“你看,阿札玛多厉害,她烧死了这么多坏鬼。”
桑绿看着近在咫尺的姜央,没有避开那腾腾的炙热,只是悲情地想,这么多年,姜央究竟是以什么样心情,举行一年又一年的祭祀。
姜央缓缓举起双手,奉上一块银砖婚书。
年代久远的银砖表面暗沉,上面嵌刻的婚书字迹剜开氧化层,字迹经过火焰的炙烤,泛出耀眼的银光。
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
桑绿耳畔响起一声炙热喑哑,直直烧进胸腔。
“我们结契吧。”
第90章
腥臭的乌鸦盘旋在山顶上,俯瞰下去,青翠竹林、泛黄树叶、火红枫树染成的巫山中,有一处黑色的矩阵。
矩阵呈四方罗列,回字形嵌套,一回套着一回。
“入席,议事开始~”
刻意拉长的声音,有些像电视剧里皇帝上朝的时候,旁边的太监喊上朝,在宫门外都能听得见。
油姨妈这肺活量,可真不得了。
桑绿在席位的外围,就是第一、二、三…十九回,要不是视力好,都瞧不见姜央。
咱就是说,身为巫女的新娘,难道没有一点点特殊的权力吗?
至少席位上,不能安排在最后吧,而且阿木也是坐在
第一回的。
姜央的回复是:才结契便想着要权力,若是桑小姐当上巫女,必然祸国殃民。
本来坐在
第十八回的桑绿,又被硬生生安排去了第十九回。
和小孩坐一桌。
第十九回除了桑绿,全是奶娃娃,压根没有人照顾他们,有的甚至坐下来还没有桌子高。
这些娃娃有着孩子该有的样子,多动、坐不住、爱吃手、唾液鼻涕乱流,但唯独没有吵闹声。
“还挺乖的。”
桌上只有一盏茶水,一块碳,一块白石。
怎么用?
桑绿看向旁边的小孩姐,约摸七八岁,已经算是所有孩子里面最有自控能力的了,绷着一张小脸,双手交叠,放在桌子上,眼睛直视前方,不,直视巫女,生怕漏掉一个环节。
桑绿想想还是没有打扰她,用纸巾包着碳,在白石上稍微描画一笔。
啊,好原始的投票方式。
“不是那么用的。”女孩的视线没有分给桑绿,仍是紧绷着盯着前方。
桑绿不太确定。“嗯?你说我吗?”
“碗里的不是茶水,是写错了,用来洗的。”
可桑绿一口水已经下去了。“这…是什么水,里面不是还有花瓣吗?”
女孩一脸的无所谓。“就是泡花瓣的水啊,也能喝的,我们也常喝。”
远处的油姨妈主持议事,在桑绿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