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落蹑手蹑脚去关门,隔绝了外界的煞气,终于敢大声说话了。“姐,小姨这样你也受得了吗?”
桑绿掩眸。“受不了能怎么办?”
常说学艺术的孩子更加自由,可就是这种无法具象化、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理解的音乐,像一把无形的枷锁牢牢锁住她,而枷锁的钥匙,被她妈一口吞进了肚子里。
云落看着姐姐的模样,忽然有些心疼。新闻上总有研究生受不了压力跳楼,而她姐需要忍受学校和家庭两方面的高压,简直就是一个快爆炸的高压锅,平时疯一点算是解压了。“我要是你我早跑了。”
“跑去哪?”
“找个深山老林,窝里头不出来。反正我受不了一点压力,吃不了一点苦,而且爸爸妈妈也会养我的,多一双筷子而已嘛……”云落的话充斥着大学生的天真,除了她自己,没有人会当真。
桑绿自然也没有真的放在心上,只是那双迷茫的漂亮眸子,似乎抓住了什么。
深山老林么。
云落在自己的频道上絮絮叨叨,桑绿只当话外音,迷迷糊糊进入梦境的那一刻,听见,
“姐,你压力这么大,大姨妈还正常吗?”
桑绿一个枕头扔在她脸上。“闭嘴!”
第3章
天蒙亮,暗色笼罩山林,层层叠叠的黑是房屋所在地,其中最宽的一块,在一圈房屋的正中,居高临下看,显眼无比。
那块黑不仅地理位置正中,而且最高,同时最先迎接光明。
天光渐渐明亮,浓黑退去,斑驳陈旧的屋侧涌出袅袅炊烟,昭示一天的开始。
劈里啪啦的柴火燃烧声。
“外面的柴是你昨天背回来的?”
姜央立在灶台前,身形修长,一长溜影子直映在灶台后的墙上,屋内没开灯,窗外深蓝的天光钻了进来,暗暗的看不清面庞。
灶台后的女孩儿脸庞映在火光中,清晰明朗,稚气未脱。“阿札玛,今天我就去学校了,我多砍一点,你能少砍一点。”
“考不上大学,以后有的你砍的。”
这话听起来像极了不识好心的家长,又像恨铁不成钢的激励,但姜央毫无情绪,似乎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阿札玛,读书要花好多钱,我不想读了。”女孩的脸被火光照得暖暖的,目光无神。
“考起就上,我很有钱。”姜央未对女孩‘大逆不道’的言论生气,语气寡淡。“去拿桶。”
女孩乖巧应声,起身拿桶,走出火光的那一刻,暖洋洋的脸不再,只剩没有表情的冷漠,生理上的稚气未脱更衬出冷漠的极端。
某种程度上说,女孩和姜央很像。
咕噜咕噜——铜管里的水开了。
姜央从角落里捧出热水瓶,之所以用捧,是因为瓶子两端本来有提把,不过已经断掉了,只留下了两个小口。
瓶口掉漆,经年的木塞中间凹了进去,黑的发黄。
姜央拔出木塞接水,手上残留几丝木屑,随手拍了拍。
噗噗——
铜管放水的声音大得吓人,像是动力特别强的老式蒸汽火车,前头的力气还没用完,后头的力气就怼了上来。
这颇具生活气息的声音,给这屋子里唯二的两个人补充了点生气。
“车子充起电?”
女孩肩膀上扛着一根杆子,两侧各挂了三个桶,杂技般挤进狭小的厨房门框,六个桶随意放在地上。
“嗯,下午还得去一趟。”姜央打开了锅盖,雾气扑面而来,她微偏了偏身子,颇大的长瓢探进锅内,一捞,一大瓢流状食物从锅内捞出。
女孩仰头看去,以煮烂的白心红薯为底,还在冒泡,萝卜块翻滚、南瓜的熏黄调色,虽是大杂脍,但色泽漂亮,香味扑鼻,一时口齿生津。
“阿札玛,我下午不能陪你了。”
姜央无可无不可。“和他们结伴去,到学校了回个信。”
“晓得了。”
姜央舀了四五瓢,装满一个桶,六个桶刚好两个大锅的量。
奇怪的是,平常人家的灶台通常只有两个,也只用其中一个做饭,姜央家却有三个,此时三个灶口都燃着火,照这个烧法,屋外堆积的柴火压根用不了几天。
姜央打开第一个锅盖,是香喷喷的玉米饭,比之另两个锅内的食物,寡淡之极,一大锅铲,装进两个桶。
“吃饭。”
“哦。”
简易四方小木桌,两人对坐。
没有任何配菜,单纯的玉米饭,女孩却吃得香极了,舌头能清晰的感知到米饭上的玉米小粉粒,三两口吃完,勺子滋滋地刮着小木桶壁,刮得连碗都不用洗的程度。
“阿札玛,好香哦,好久没吃的这么舒服了。”
姜央吃相端正,无所谓好吃不好吃,但消灭玉米放的速度不比女孩慢多少。“下次我磨点玉米粉,送去学校。”
“不要,多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