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卿惊醒了。
睡梦中她蹭掉了白纱,面上再无束缚。
阳光洒入车内,眼前的光亮是那样的温暖,轻柔地拂去了她身上的凉意。
她松开了紧攥的指节,触碰到了被她捏皱的布料。
怎么了?执一从浅眠中醒来,眼睛被阳光映成了琥珀色。
沈长卿唇瓣翕动,却没能发出声音。
执一不由得坐直了身,试探起她的额温。
未曾烧着,额角怎么汗涔涔的?
我
执一收手,整理好自己的衣襟,抚层叠的褶皱,静待沈长卿的话。
我好像能看清了沈长卿颤声道。
执一僵了僵,眼底慢慢注入了欣喜的色调。
我在哪?她问。
沈长卿抬手,指尖触到她的面颊。
我的眼睛在哪?
指尖缓缓滑动,点在了执一纤长的睫毛上。
是这。执一握住她的指尖,重复道,是这。
指腹发着烫,热意蔓延到了沈长卿的耳廓和面颊。
她轻轻抽出指尖,向右边探去。
右手手背有绒绒的触感,那是未曾伤愈的肥啾。
沈长卿微侧身,捧起来灰白相间的肥啾,送到执一心口前,心有余悸道:好在方才我攥的不是它。
看得清晰么?执一语调里难得沾染了急切,沈长卿颇觉新奇。
仍旧是模糊的,只不过轮廓更清楚了。她将肥啾方至执一掌心,再次探出指尖,像初见人世的婴儿那样,好奇得打量着她。
指尖落在半空中,沿着她的身体轮廓划动,温柔地描摹着她的眉眼。
好执一扬起笑,这是个好兆头。
还是朦朦胧胧的,像是蒙了层白纱。沈长卿说。
再歇段日子便能瞧清了,现下还是少用些眼为好。执一叮嘱她,不要时长瞧着光亮,这样不好。
语毕,她打下车帘,好让沈长卿的眼睛舒缓些。
许久未见这样好的日光了。沈长卿莞尔,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除了日光,她也忍不住多瞧了几眼执一道人。
她的双眸生得真好看,沈长卿从见她起的第一面起便发现了。
沈长卿很想贴近了些瞧,但碍于身份总与她隔着段距离。
失神间,温热的指腹探了过来,柔柔地带起了她的眼睫。
执一惯常性地检查她的双眼,沈长卿的心砰砰直跳瞧不清和瞧得清是两码事,离得这样近,她能感知到执一呼出的鼻息。
方才是梦魇了么,手攥得这样紧。执一检查完左眼,贴近右眼,冷么,要披件衣裳么。
沈长卿听着熟悉的语调,鼻息微滞。
梦着沈崇年了。她喉头发哑,句句给了回应,还盖着毯子呢,不冷。
醒来这片刻,她已然忘记了梦中的阴冷。
那悬于城墙的腐烂头颅已吓不着她了。
沈长卿明白,她做这样的梦无非是那束缚她已久的道德感在作祟。沈崇年已死,死人最多托梦恶心她几回,对她没有任何损伤。
他来索命?
执一垂下双手,却未急着远离。沈长卿终于瞧清她那双漂亮的眼眸了。
就是来索命,又有何妨。是他逼我下的死手。沈长卿答。
不知是不是错觉,沈长卿竟觉得自个从执一那张冷脸上瞧见了清浅的笑意。
看来是我道法未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