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紧!义社的兄弟们太松散了,对君权起不到制衡的作用。倘若自己朝中支持者众,侯王又如何敢这般明目张胆的挑衅。自己的势力经营仍是远远不够。赵匡胤心里正在这般琢磨,突然又觉得,大业未成,南唐、北齐、契丹在四境虎视眈眈,自己竟琢磨起党争内耗之事。顿时觉得索然无味,又想到贺氏的逝去,世间再无贫贱不离的夫妻,更是百感交错,反复几次,便合衣在榻上沉沉睡了去。 第二日亦是这般混沌迷糊地过了。到了第三日,也不知睡到什么时辰,赵匡胤昏昏沉沉地醒来,愈发觉得头疼欲裂。洗漱时,黄澄澄的明鉴中,映出的人影憔悴不堪,本就黝黑的皮肤,胡须竟有数寸长。英气尽消,全然一个不堪重负的半拉老头。武义律与罗环掀帐进来,递过一封书函,是留在汴京的黑衣军日常汇报的书信。细细写了寿宴当晚的一些细状,与解忧信中所书相差无几。赵匡胤深深叹气,至此,他方才接受眼前的现实。罗环见赵匡胤脸色不佳,抱着更换下来的衣袍站在一旁。武义律将他日常戴的头盔换上白色的盔毡,一面轻声说:“那黄金的事已经查清楚了,是近侍营中新提拔的一个小都统,暗自收了唐人的财物,实际也没那么多,不过是几百两白银,夹杂着一些成色不佳的黄金。唐人也是狡猾,在收签上写着五千金。那都统不识字,糊里糊涂画了押,被人抓了把柄。““近侍营一个都统的画押,就盖到我头上了,侯王的屎盆子够大的呀。”赵匡胤脸色铁青地说道。武义律默然了顷刻,继而又道:“他不仅自己画了押,还买通了文书,偷盖了大帅的私印。虽说不合常理,却也足够李璟在这上面大作文章了。”“蠢货!”赵匡胤勃然大怒,几乎要掀了洗漱的面盆,≈ot;这样的人,怎能在近侍营里当差。我的贴身护卫营帐里出了这么个东西!“武义律唯唯称是,缓了缓解释道:“大帅息怒。他这也是无奈,这笔贿金分毫也未进私囊。“武义律心里有些义愤,言语也直率了许多,”说到底也是缺饷银给逼的,兄弟们豁出条命上战场,不就是为了吃口饭。兄弟们操练的辛苦,可每天只能混个半饱。论理,兵部倒也不算克扣了兵饷,可从来朝廷发的粮饷只作半数,另一半不是靠沿途征粮,便是另有纳粮途径。卑职知道这是流弊,大帅明令不许扰民,为的是天下民心。可兄弟们的肚子更是军心。这都统因战场上杀敌勇猛,方才提了上来。哪里有什么大志向。更何况两军交战,有些钱财往来,在战场上有些退让,也不算什么新鲜事。只是他太大意了,才落了对手的陷害。“他这番解释倒是军中实情,却显得赵匡胤不体恤下情,一味清高。赵匡胤哼哼了两声,转看向罗环,问道:“你也这么想?”“论理他无论如何也不该偷印鉴,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大错。兵饷贴补的少,本就影响士气。如今便是小小的伍长也得想法子弄些别的进账,不然莫说是人,就是马也驱策不动。”罗环心思单纯,言语便更加直接,“大帅,要开疆拓土成就不世之功,要收复天下民心的人是你,兄弟们出征只顾得上眼前的一口饭。谁料到那南唐小老儿太狡猾,设下这般诡计来坑人。““哼,李璟若是真拿出五千金来,怕是你们便都要投了敌营去罢。”赵匡胤怒极反笑,人心皆向利,自己怨柴荣将自己陷于为难窘境,自己又何尝不是将手下逼得无可奈何。“卑职誓死效忠大帅!”武义律急忙抱拳说道。“不会。”罗环思索片刻,坚决反对道,“大帅对我有知遇之恩,价值无算。而在李璟那,我最多值五千金。”赵匡胤挥挥手,心里沉甸甸的,郁郁道:”罢了。此人调离近侍营,升一级,放到前阵杀敌去。““多谢大帅!”武义律倒是松了一口气。换上粗布的常服,赵匡胤带着罗环在村中缓缓巡视。黄金的难题并不难解,何况有翟清渠愿意出手。只是,在自己身边出现了这么大的纰漏,让赵匡胤久久不能释怀。他自幼读书不多,自然也不自诩为君子,可最近几件事暴露出他过于理想的稚气,落在对方老辣的手腕中,也是应得。想到此处,赵匡胤竟不免有些气闷。流光四溢的夕阳冷冷地从背后照在赵匡胤身上,在地上拖出了一道狭长孤独的影子。赵匡胤瞧着那影子愣住了,任由那些细密零碎的情感攀上心头。晚风带来了村口膳档的烟火味道,歇了操练的士兵们排着队等待着,有些早食过饭食的士兵,靠着墙角打盹闲谈。隐约有歌声传来,侧耳细听,是关中的一曲古谣。“七月流火,过我山陵,女儿耕织,男儿做兵,有功无赏,有田无耕,有荒无救,有年无成,悠悠上天,忘我苍生。”歌词质朴,七零八落的歌声响起,最后竟汇成一段整齐的旋律,在这个有些破落的村庄上空回想。赵匡胤怔怔失神,抬头所见,苍翠烟暮,森沉云寒,天碧如水,霞灿斑斓。那一瞬,泪竟失控般地落下,坠越霭霭晚风,惊起地上尘土。世间烦愁千万,愿日后所成,不负今日之苦难。八月十二,赵匡胤上书柴荣,称李璟贿金五千两,哀求缓兵攻寿州。臣将计就计,收其金,围其城。为防盗贼,黄金走民间商道悄悄运抵汴京,全数充公。柴荣闻奏,大悦。命兵部待点验归库后,全数拨还赵匡胤,犒赏全军,以示君恩。八月十九,赵匡胤在翟清渠的信报下,劫了李璟从滇西运到金陵城戏耍的十匹大象。运抵正阳村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