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像个小小的、怕给人惹麻烦的孩子。到了你的家门口,你扶着门,看着我走开,温柔的眼睛像两颗黑夜里闪烁的露珠,我必须用全力去控制自己,不对你作过分的注视。然后,我孤独地沿着石板小路走回学校,心底有个小声音在对自己不断地说:‘这就是你所追寻的,这就是你所幻想的,这就是你曾梦寐中渴求的女孩子,是你一切的梦的综合,这个女孩子——李梦竹。’”
梦竹的眼睛里凝聚了泪珠,悬然欲坠地满盈在眼眶里,微仰着头,她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正在诉说的何慕天,微微扇动着嘴唇,无声地低喊着:
“慕天,哦,慕天!”
“然后,是磐溪的茶馆之聚,”何慕天继续说下去,沉湎在自己的回忆里,“你坐在一大群人中间,那样的超群出众,你以好奇的目光,探视着,领会着周遭的一切,除了微笑,几乎什么都不说。你不知道你那沉静温柔的态度,和那飘忽的微笑怎样强烈地吸引和打动我,为了抗拒这股引力,我喝下了过多的酒,但没有醉于酒,却醉于你的凝视和微笑。或者,是我那两句略带感伤味的词,引起你作诗的兴趣,即席而赋的‘雨余芳草润,风定落花香……’让我进一步地领略到你的才气和诗情……我已经太喜欢你了,喜欢得一看到你就心痛,喜欢得不能不逃避。于是,我逃避了,我躲开你的眼光,我把自己埋进酒杯里,我克制住强烈地想送你回家的冲动,而忍心地望着你孤独地走开……”
梦竹的泪珠沿着面颊滚了下来,微颦着眉梢,微带着笑意,她默默地摇了摇头。
“……南北社不成文地成立了,每周一次的聚会成为我生活中的中心,不为别的,只因为聚会中有你。看看你,听听你的声音。我告诉自己,仅此而已。但,一次又一次地见你,一次又一次地无法克制。每次望着你走开,我觉得心碎,听着别人谈论你,我觉得烦躁和嫉妒。特宝公开承认在追求你,使我要发狂。似乎任何人追求你,都是对你的亵渎,而我——”他长长叹息,“又有何资格?”
“慕天,”梦竹摇摇头,新的泪珠在眼眶中打转,“你太低估你自己了!”
“是吗?”何慕天蹙着眉问,痛楚而怜惜地凝视着梦竹那含着泪、而又注满了欣喜之情的眼睛,“是吗?梦竹?是吗?我配吗?”
“慕天!”梦竹发出一声喊,激动地用双臂紧紧地环住了他的腰,把脸埋进他胸前的长衫里,声音模糊地从长衫中飘出来,“慕天,我爱你!我崇拜你!”
“是吗?梦竹,是吗?我值得你爱和崇拜吗?”何慕天呓语般地、不信任地问。
“你值得!”梦竹重新仰起头来,热情的脸庞上洋溢着一片光彩,“慕天,你为什么这样不安?这样没有自信力?”
“我怕命运!”
“命运?”
“是的,命运。”何慕天用手捧住梦竹的脸,深深地望进她的眼底,“我那样喜欢你,唯其太喜欢你,就生怕会伤害你。在镇口那个小茶馆中,我曾天天等待你,只为了看看你。咳,梦竹,梦竹,我到底还是忍不住,那天晚上,看到夜深霜重,你仍然伫立不走,我直觉你是在等待我,我依稀听到你的呼唤……”
“慕天,我是喊了你,用我的心!”梦竹微笑着说,“我也有个直觉,如果我站着不走,你一定会来,所以我就固执地等待着。结果,你真的来了,可见我们是心灵相通的,是吗?”
“但是,”何慕天呆呆地注视着她,“以后会怎么样呢?梦竹,我们怎么办呢?”他咬住嘴唇,深切地凝视她,内心在激烈地交战。“梦竹,”他的喉咙沙哑,“梦竹,你不知道,你那么善良,我要告诉你……”
“别说!”梦竹叫,“我知道你想些什么。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但是,你别怕,我有勇气应付那一天的打击,我有勇气!我母亲不能强迫我!慕天,别为高家的事发愁,连我都有勇气,难道你还没有勇气吗?”
“高家?勇——气?”何慕天愣愣地说。
“是的,高家!我恨透了他们!可是,现在总是婚姻自主的时代,是吗?有谁能强迫我呢?我和高家订婚的时候还只是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他们不能用这样的婚约来限制我!只是怕妈妈……但,总有一天我要面临和妈妈摊牌的,慕天,你会给我勇气的,是不是?”
“我——给你勇气——?”何慕天依旧在发怔。
“是的,是的,你会给我勇气!”梦竹像得到了保证似的说,“你别发愁,慕天,只要有你,我还怕什么呢?”她挺了挺瘦小的背脊:“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
“梦竹!”何慕天低低地叫,眼眶湿润了,“你不知道,我是说……我……”
“别说了!”梦竹甩了甩头,“最起码,现在别让他们的阴影来困扰我们!慕天,我告诉你一句话,”她望着他,用一种坚定的、果决的、严肃而不移的语气说,“今生今世,活着,愿做你家的人,死了,愿做你家的鬼!我是非你莫属!”
何慕天凝视着她,接着就深深地颤栗起来,他把她拥在自己的胸前,紧紧地环抱住她。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