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当初入伍,新训中心就在这附近的中坑,一个更加鸟不生蛋的地方;有次跑三千,值星官还曾经这么形容:「…跑啊~给我跑起来啊!受不了想回去找阿嬤喝奶的,就直接给我跑出营区大门没关係,门口卫兵会先让你跑五分鐘再把你一枪『ㄅ1ㄤˋ』在甘蔗田里做肥料,你们知道这边的甘蔗为什么都长那么高吗?笑咧~牙齿白啊…」
经过了这几年,大林火车站外观已有所改变,只是萧条依旧;站外艳阳高照,果然有几位一看就知道是阿兵哥的人来来去去,想起那段甘蔗田的生动论述,觉得有些好笑;怎么搞的?一间下来,就净想些没啥营养的玩意儿…
「还以为这辈子不会再来这里了呢!」我对着已然陌生的街景喃喃自语着。
大热天实在没什么胃口,便在站外小贩的摊车旁坐下,叫了碗米苔目仙草冰,或许是距离兵营比较近的缘故吧!脑袋开始发懒,此时什么也不想,一口接一口地吃着可能也是没什么营养的玩意儿…管它的!有冰、有甜、就是有心。坐我旁边的那位阿兵哥心里头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吧!
我把硬币放在桌上,起身向老闆略为示意,便望回走去。看着「大林车站」这几个字,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袭来──
「暄当时真的只是陪朋友来恳亲和我巧遇的吗?」
「暄是不是也曾一边看着眼前这个画面、一边想我?」
「暄和她朋友回程时会聊起我吗?她会怎么说呢?」
……
我不知道,这些都不可能问暄,所以我永远永远不会知道;因此,答案也会永远永远介于是和不是、会和不会之间,而这种精神上的满足(或逃避)是我想要的安于现状吗?这样的若即若离到底还要持续多久呢?
我再度踏进下一班南下电联车,让车厢里刻意营造的清凉,将已开始消融的心绪转折再次冷藏。
※※※※※
在凉爽的气氛下,心情果然沉淀得快,是该想想今晚何处落脚了。
方才在脑海里把新训中心的点滴转过一遍,此时自然而然地想起了某位仁兄;我打开手机里的通讯录,很快地找到目标──「郑老闆」,一个有趣的傢伙,依稀记得他是麻豆人,至于为何叫他老闆当然是有典故的,只不过说来话长…几年没联络了,不知最近过得如何?
电话一拨就通,依然是那个讲话有些漏风的可爱嗓音,双方啦咧了几句,郑老闆要我坐到「农田」下车,说完就急匆匆地收了线。
「农田?有这站吗?」我看着车窗外铁道旁的大片农田,心里头犯滴咕;而铁道指南马上就给予指正,原来是「隆田」。
一出剪票口,就看到郑老闆在对我挥手。
「看哪里看哪里…挖底佳啦!干恁娘咧~好久不见。」果然是我那位出口成「脏」的纯朴邻兵。
「拜託,你那个门牙还没补喔?」
「你不觉得…不用开口也能把菸叼住这样子很有特色厚?」他边说边从那个难以忽视的缺口塞了根烟进去,有点含糊地说:「我有听你的喔~现在都嘛一天一根。」说完又拿出一根请我,我如同往常地收进胸前口袋:「菸加一、馒头减一。」想起新训中心时的默契,两人同时笑了出来。
他踩了几下,把摩托车发动,我看他没戴安全帽(似乎也不打算让我戴),便跟着跨上了野狼125的后座,还没坐稳,两人一车便在四周都是农田的隆田乡道上飘移着。
「欸欸…邻兵,你抽到陆总勤务兵一定『卯死』,爽籤没错厚?」
这个我一言难尽,随口应了声「还好啦」,反倒想起他当初的志愿,便问道:「那你海巡倍数抽籤抽到没?」
「你拨交以后隔天换我抽…干伊娘咧…拎北跟错队,跟到什么食勤兵,好死不死又抽到了、不去还不行,结果去工兵团炸鱼煮菜做到退伍,干~」他晃过了前面一台龟速的速克达欧巴桑,又接着说:「结果几个学长退伍前喔…说要一起开店,找我去帮忙,也是不去不行…」
刚才那台被超车的速克达又重回领先,郑老闆骂声「干」,再度超过去,继续他个人版的「奋斗专栏」:「…后来学长他们嫌歹赚、就不做了,说是要改行去做汽车美容,把饮食店顶给我…害我被逼着去考那张鸡巴证照…邻兵,都嘛怪你们,新训时就老闆老闆的亏我,今嘛吼~妈的咧,真的当老闆了。」
我用力笑出来,不客气地喊了他好几声「郑老闆」,并且保证要是他想,我可以帮他写下来投稿《吾爱吾家》或是青年日报,帮他赚几支再也用不到的荣誉假;他老兄虽然狂催油门、连声问候了很多人的父母,但听得出来,从那漏风的干骂声中,也流露出一丝得意之情,我由衷地为他感到自豪。
此时,前方道旁一阵又一阵的蒸腾白烟外加香气扑鼻,我才注意到,怎么卖菱角的商家、摊车那么多?一问之下才知道是自己真的是「台北俗」孤陋寡闻,在园区关了两年,是真的有所歷练、或是根本让当兵的脑袋在退伍后继续硬化?还真不好说。
「阿你不是大专兵?还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