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
秦玉桐猛地抬起头,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那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或怜悯,只有被打扰后的不耐与疏离。
“我……”她的声音因为恐惧和剧痛,抖得不成样子,“外面……外面有人在追我。”指了指车窗外,那几个灰色的身影正不甘心地在车旁徘徊,像几只寻不到血腥味的秃鹫。
顾廷邺顺着她的视线,淡淡地瞥了一眼。随即,那道冰冷的目光,又重新落回她惨白的脸上。
“下去。”他又重复了一遍。同样的两个字,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她的解释,于他而言,不过是一阵无意义的空气震动。
秦玉桐彻底愣住了。她想过他会冷漠,却没想过,他能冷漠到这个地步。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混杂着委屈、恐惧和无助。
“我不下!”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敢这么跟他说话,“我脚崴了,我走不了!他们是私生饭,被他们抓到我会被……”
她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男人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不像是心软的征兆,倒像耐心耗尽的警告。
“秦玉桐,我最后说一遍。”那眼神,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麻烦。
秦玉桐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是啊,她和他非亲非故,他凭什么要帮她?在她最狼狈不堪的时候,撞进他的世界里,弄脏了他一尘不染的车,打乱了他按部就班的行程,他没有直接把她扔出去,或许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了。
就在她咬着唇,准备自己推开车门,迎接外面那场注定的劫难时,男人却忽然开了口。
“去哪。”依旧是那种冷冰冰的陈述语气。
秦玉桐怔怔地看着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顾廷邺似乎是懒得再等,他收回视线,对前排的司机沉声道:“开车。”
司机显然也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有些发懵,但还是立刻应了一声“是”,发动了车子。那几个灰色的身影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秦玉桐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脏还在“砰砰”地狂跳。劫后余生的庆幸,和身旁男人带来的巨大压迫感,交织在一起,让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酒店。”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轻得像蚊子哼。
顾廷邺没应声,只是从置物格里,拿出一个黑色的文件夹,自顾自地翻看了起来。仿佛身边的她,真的是一团空气。
车子一路平稳地开着。秦玉桐低头看着自己已经高高肿起的脚踝,疼得她直抽冷气。
“前面中心医院,停车。”头顶又传来那道冷硬的声音。
秦玉桐茫然地抬头:“我不去医院。”现在这个样子,去医院肯定会被认出来。
顾廷邺终于从文件中抬起头,那双漆黑的眸子,第一次正眼看她。
“你想废了这条腿?”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关心的成分。
“我……”
“下车。”他打断她,已经没了跟她废话的耐心。
顾廷邺推开车门,率先下了车。高大的身影逆着光,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
秦玉桐以为,他就要这么走了。心里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一点点莫名的失落。
她扶着车门,咬着牙,单脚跳着想下车。
可刚一落地,脚踝处那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就让她眼前一黑,身体一软,差点再次摔倒。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一只有力的大手,在她即将倒地的前一秒,精准地,揽住了她的腰。
秦玉桐僵着身体,仰起头,只能看到他线条冷硬的下颌。
“跟紧。”
顾廷邺丢下这两个字,松开了揽在她腰间的手,转而攥住了她的手腕。几乎是半拖半拽地,拉着她,迈开长腿,朝急诊大厅走去。他的步子很大,秦玉桐只能一瘸一拐,跌跌撞撞地被他拖着走,姿态狼狈到了极点。
“你慢点……”她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上了哭腔,“疼……”
走在前面的男人,脚步似乎在那一瞬间极轻微地顿了一下。
但也仅仅是那么一下。
他拉着她,穿过惨白灯光下行色匆匆的人群,径直走向骨科分诊台。全程没有再看她一眼,也没有再说一个字。那张英挺的侧脸,在明灭的光影里,冷硬得像一块终年不化的寒冰。
他处理事情的方式极有效率。挂号,缴费,排队,一套流程下来,行云流水。
秦玉桐被他按坐在冰冷的铁皮长椅上,周围是其他病人痛苦的呻吟和家属焦急的交谈。而他们这一隅,却安静得可怕。
他就像一座孤岛,自动隔绝了周遭所有的嘈杂与烟火气。
秦玉桐抱着自己受伤的脚,疼得额上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却咬着唇,一声不吭。
终于轮到她。医生是个面无表情的中年男人,大概是见惯了各种伤痛,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裤腿卷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