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里的模样,他直接对着酒瓶喝了一口,液体像刀片滑下喉咙,在身体里燃上一团火。
记忆的碎片翻涌上来。
莫斯科撤退时,他在柏林总部,看着红色箭头西移,还会愤怒咒骂,斯大林格勒战败时,他在波兰,广播里是“英雄式牺牲”,酒馆里人们在哭,他安静喝完一杯杜松子酒,去赴一个华沙芭蕾舞演员的约会。
现在他在即将陷落的巴黎,脑子里想的却是一只小兔是否找到了安全的洞。
一只可能永远不知道、也不在乎有他这么个“观众”存在的蠢兔子。
他踉跄走到文件柜边,翻出电话本,手指停在一个地址上,塞勒夫街安全屋。得确认一下,这念头陡然清晰起来,无论为了什么。
他拿起电话,这才想起线被自己拔了,摸索着将插头按回插座里,拨号盘转动,那是盖世太保用于协调特殊资产的保密线路。
咯哒…咯哒…咯哒
那头只传来嘟嘟的忙音,酒精像团湿棉花包裹着大脑,却又让某些神经异常敏感。再来。
这次对了,三声等待音后顺利接通。
“all?(喂)?”男人声音粗哑,说的竟是法语。
君舍怔了一下。盖世太保内部线路,接电话的人居然满口法语?这黑色幽默简直能登上明天的《费加罗报》滑稽版。
君舍张了张嘴,想说“我是君舍上校,确认塞勒夫街房子情况”,可被酒精浸泡过的声带,却鬼使神差吐出了完全不同的东西。
“兔子……兔子窝准备好了吗?”
电话那头沉默,背景音是金属碰撞的声响。
君舍皱着眉,将话筒拿到眼前看了看。“喂?”
“先生,您可能打错了,”电话那头带着屠夫特有的油腻腔调。“这里是肉铺。我们卖肋排、香肠、猪蹄。兔子——”对方刻意拖长了音。
“得提前预订,而且这年头,连老鼠都不好抓。”
啪!电话被干脆挂断。
君舍盯着黑色话筒看了几秒,打错了,这认知迟缓缓爬进大脑里。
真够蠢的。
他揉了揉太阳穴,白兰地的后劲让整个世界开始倾斜,墙壁在蠕动,灯光晕成光团,他又灌下一口,这次喝得急,呛得人躬身咳嗽,眼前迸出生理性泪花来。
擦掉泪,他瞥见桌上那份电报记录,纸张在醉眼中漂浮起来,他不得不伸手按住,眯眼对焦,工整的德文字母开始扭曲跳跃,幻化出诡异的隐喻:
小兔要跳回森林了。dashase…sprgtzuruckdenwald
不对,不是森林……是瑞士。瑞士有森林吗?应该有,阿尔卑斯山,终年积雪的山巅,山脚下的小木屋,他几乎能闻到松木在壁炉里燃烧的清香,混合着热可可和胡萝卜汤的气息
他晃晃脑袋,试图赶走这些荒唐联想。可那画面却越发清晰起来,葱郁松林间,那只惊慌的小兔正蜷在羊毛毯里,安全,温暖,远离所有的炮火与盖世太保。远离…他。
这想象美好得近乎残忍。
他又笑了,笑声盘旋在堆积如山的文件和冰冷的家具之间。
她想跑,在他眼皮子底下,又或者在等那位容克圣骑士回来跟他走。圣骑士已经到哪了?莫城,五十公里能有多远?一辆坦克全速前进的话,两小时,中世纪骑士的话,得一天?
无论是哪一种,都荒谬得让他……
他又喝口了酒,这次酒液直接冲进气管,脖颈上咳得青筋根根暴起。
不知过了多久,他撑着桌沿大口喘气,抬头便撞见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眼眶泛红,头发散乱垂落额前,狼狈得如同一个输光所有的赌徒,可棕色瞳孔却亮得异常。
又像条被打断了腿却还龇着牙的丧家之犬。
这影像只持续了一瞬,男人仰头喝掉最后一口酒,酒液此刻只带来麻木。
他做了个决定。不是权衡后的决定,而是酒精、愤怒和某些更深层情绪发酵后的产物,像岩浆一样在血管里奔涌。他感觉自己就要炸开。
下一刻男人拨通了司机的内线。
“麦克斯,把车开过来。我要出去。”
挂断电话。男人站在办公室中央,环视这个他待了一年多的房间,墙上那幅巴黎地图,上面用红蓝铅笔标记的防线,现在已经快被擦光了。
巴黎一切都结束了。但他还没结束。至少今晚还没。
他穿上外套,对着镜子整理领口,镜子里那张脸苍白疲惫,眼底有血丝,但嘴角依然勾着惯常慵懒的笑容。
完美,他想,像个即将赴宴的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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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赛德斯的引擎在夜晚巴黎的街道低鸣,麦克斯紧握方向盘,后视镜里,棕发男人倚着窗,侧脸在光影中忽明忽灭,仿佛在上演一部胶片电影。
他们已经这样漫无目的地游荡了整整两小时。从荣军院的金色圆顶下,滑到先贤祠的立柱前;绕过卢森堡公园的铁门,又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