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落下的夕阳,他犹豫了一下,才有点别扭地道:“天黑涨潮了,还是到高处比较好。”
“你去吧。”阿南没有回头,站在沙滩上看着落日,嗓音压得极低,“你是皇太孙,我是通缉海捕的女刺客,你和我呆在一处……不合适。”
朱聿恒盯着她,想要从她的神情中窥探出些什么,但她偏转了脸,暗紫的夕阳映不出她的神情,朦胧的夜色已经笼罩了整个海岛。
“阿……照顾好自己。”
朱聿恒站在她身后,等了很久。可她说完这句话后,便再没开口,也没再动弹。
他也不再强求,转过身向着山洞走去。
可,他的脚步越来越慢,走到灌木丛时,最终停下了。
整个世界只剩了风声与浪声,他停在灌木之中,觉得心口混乱已极,仿佛他的心也正被这些围困着小岛的无穷无尽的波涛侵吞着,啃噬着。
她从海上奔赴而来,自涡卷乱流中救出了他,从大海中将他拖到了孤岛上。
她替他生了火,指给他替代的水源,告诉他哪里有食物,让他可以在岛上生存下去。
她说,阿,照顾好自己。
心口涌出极度的慌乱,他霍然转身,拨开树丛,向着她奔去。
她已经倒在了沙滩上。那条他记忆里始终活泼而轻快的身影,蜷缩在逐渐昏黑的夜色中,眼看要被一波波海浪吞噬。
他大步跋涉进潮水中,将她一把抱起。
阿南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她使劲睁大眼睛,可天色昏暗,她涣散的目光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能抬手碰了碰他的面颊,低低地问:“阿……?”
朱聿恒“嗯”了一声,带着她走出已侵吞了沙滩的潮水。
她的额头滚烫,整个人虚弱到恍惚。她用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抬手揪住他的衣领,低低地张开口说了声什么。
朱聿恒低下头,附耳在她唇边,听到她艰难地说:“我死后,你把我丢海里,别埋沙滩上,会……会很可怕,吓到你……”
这艰涩挤出来的话语,让他有些茫然又有些惊骇,抱着她跌坐在了树丛边。
“你胡说什么?”朱聿恒将她拢在怀中,听着她急促的呼吸声,用微微颤抖的手帮她松开水靠的衣领,让她呼吸轻松一点,“你只是太累了,下水后发烧而已,睡一觉就好了,不会有事的!”
阿南轻轻晃了晃头,哑声道:“你忘了,我吃了玄霜……”
为了防备她在下水时妄动手脚或脱逃,他与拙巧阁商议,给她吃下了改良过的玄霜。所以他们一群人能在水下短暂地提振心肺,下水时精神格外振作。但药效过后就会陷入极度虚弱疲惫,而且——
十二个时辰内不服解药的话,就会因心跳呼吸艰难,最终窒息而死。
她明知自己的时间已所剩无几,却还硬撑着帮他探索这岛屿、带他安排好如何在这里生存,就是因为怕他在这个孤岛上,一个人活不下去。
朱聿恒心口剧颤,抱着她的双臂下意识收紧了:“放心吧阿南,你不会有事的……”
阿南瘫软在他的怀中,声音低如呓语:“可我……好不甘心啊……我以为我至少能试试……能破解这水下阵法……能和你再去看看囡囡,再去清河坊吃一次葱包烩……”
她的头向后仰去,意识已逐渐模糊,声音也越发低微。
朱聿恒拼命摸索自己怀中的东西,话音仓皇而喑哑:“好,我带你去……去看囡囡,去吃葱包烩……”
“阿,我……我没想过要害你。”她的手心滚烫,紧紧地扯着他的衣服,那掌心的热度似乎也要滚烫地熨进他的肌肤内,“可你为什么要回来呢?我都骗你了……你离开杭州,我就不需要伤害你了,我真的……”
她说话已有些颠三倒四,模糊的语音也低得几乎听不见了。
朱聿恒终于在衣服暗兜中摸到了那个极小的玉瓶。他松了一口气,立即将里面的小药丸倒了一颗出来,塞进阿南的口中。
可阿南已失去了意识,那药入了口,却无法吞咽下去。
朱聿恒紧拥着她,在黑暗的海滩上等了又等,她依旧毫无动静。
他恍如猛然惊醒,抱着她起身,踉踉跄跄地挪到那片礁石边,将她平放在石头上。
借着天空的月色与粼粼的波光,他拿起阿南刚刚丢下的石头,仓皇地去砸海蛎子。砸了一捧肉后,便坐在阿南的身边,挤出汁水给她喝下,想将那颗药丸从她口中送下去。
灌下去的汁水顺着阿南的嘴角流出,根本吞不下药丸。无论他怎么往她口中灌水,她都无法吞咽。
一想到她会死,会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