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伤害生死之交,她算什么肆意任性,什么无怨无悔?
她一生行事,但求问心无愧,尽力而为。只要拼尽全力将公子救出,那么,就算死在放生池,她又有何怨怼。
马车在大风中穿过长街,细微的雨点敲打在车身上,一片细密均匀。
阿南详细问了问祝文光之死,然后思忖问:“他和苗永望有什么关系吗?为什么都这么怪异地死在水里?上回那朵青莲有出现吗?”δЪiqikunēt
“他身边没有。”朱聿恒道,犹豫片刻,拿出袖袋的纸卷给她看了看,说,“但是我们找到了这个。”
阿南瞥了一眼:“果然是一样的青莲,是在祝文光身边找到的吗?”
朱聿恒摇头道:“不是,是另外途径拿到的。”
阿南又看了看那些怪异的数字,说道:“这混杂用的数字体例,是循影格的密信啊。”
朱聿恒没想到她认识,不由问:“循影格?”
“对,民间一种的密信法子,拿一本市面上通行的书作为‘本’,然后按照数字,去寻找影迹即可。”阿南拿过来,仔细琢磨了片刻,然后指着右上的数字三拾贰说,“三拾贰,这三个字的写法不一样,我估计,这个‘三’应该是一套书,‘拾贰’是指书的第十二本。坊间带三字的书,唔……《三车一览》?《诗三百》?不对这几本书那么薄,怎么可能有十二本……”
朱聿恒淡淡道:“《三国演义》?”
“咦,有可能哦。你回去拿本三国对照下好了,坊间流行的就那几种,都翻一翻吧。”阿南说着,又指向下方的第一个数字,“再看这个,二七肆庚,二七是一种写法,那么应该是第二十七页,肆是另一种写法,应该是第四行,那么天干地支就用来表示列,你看第二个数字里有申字,就是因为天干不够,那么就可以往下续数地支数列。”
“原来如此。”朱聿恒点了点头,见马车已到驿站,便将纸卷交给韦杭之,让他找人对照三国通行刊刻本,循本寻影,将里面的内容查出来。
市面上通行的三国,超过十册的刻本,唯有松鹤堂一套。
不到半个时辰,韦杭之便疾步前往朱聿恒的房中,那张一直板着的脸上,终于写上了焦急神情。
朱聿恒看到那上面的内容,立即铺墨修书。但匆匆写了几笔,却又因为心底涌上来的惶惑与恐惧,而将纸狠狠撕掉。
一天一个,从山东,到顺天,到福建北上剿匪的官员,再到……
他看着那张纸卷的内容,不敢想,也不知如何下笔。
那上面写的,是下一个目标,肥胖而有腿疾,镇守南京之人。
南京肥胖的官员不在少数,上面也并未写明身份。可纵然是万分之一的风险,他也绝不敢去赌。
因为,那是他二十年来敬重依赖的人,他如何能只送一封信去应天,然后自己安坐在杭州等待!
即使,大风雨将至,这一夜必定是艰难跋涉,可他也得以最快的时间,赶回应天去。
他没有带太多人,一行二十八骑换了油绢衣,在疾风中上马,沿着官道向应天飞驰而去。
阿南将窗户开了一条缝,窥视着外面的动静。等到阿带着韦杭之他们上马离开了,她才赶紧关好窗户,趴在驿站的青砖地上听了听。
马蹄声在风雨中急促起落,哒哒有声,转眼已在数里开外。
满意地起身拍掉身上尘土,阿南唇角微扬自自语:“时不我待,抓紧机会吧,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零星掉了一夜的雨,直到凌晨也并未下起来。只是风越发大了,街上唯有零散几个摊子支在背风巷口,卖几个包子馒头。
阿南一早就到楚元知家中,敲开了门:“楚先生,吃了吗?我路上买了点包子。”
楚元知接过她递来的荷叶包,打开来看,是两个红糖豆沙包,顿时喜不自胜。旁边他儿子楚北淮正在背书,一眼瞅见,立即不满道:“爹,你前几天还牙痛得一夜没睡,今天还敢吃甜的!”
“没事,爹吃完好好漱口。”楚元知忙扯着他袖子,求他别大声嚷嚷让妻子听到。
“来,小北吃肉包子,长得壮壮的。”阿南把另一个荷叶包递给他,然后又给金璧儿送了她爱吃的红枣糕,才对楚元知说道:“我看今天天气还不错,来取上次说的东西了,楚先生应该制备好了吧?”
“今天这天气……”楚元知看着空中的旋风苦笑,心说这姑娘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没谁了,“南姑娘你上次吩咐过后,我当然尽快弄好了。只是东西不少,好拿吗?”
“这倒不必担心,我有个朋友叫司鹫,他过会儿就推车来了,咱们先准备好。”